他愣愣地看着給林芊下跪的乞丐少年，心頭思緒複雜無比。
少年跪得挺直，抿着脣：“姐姐，你的目標是趙鴻昌，我弟弟他也是受害人，我求你，不要牽連他好不好？”
林芊淡淡說道：“他是不是趙鴻昌的兒子，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殺不殺他，不取決於他的身份。”
少年臉色微變，嘴脣霎時間變得有些慘白。
他捏着衣角的手微微顫動着，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顯得有些無能爲力。
陸衍並不出聲，也不去幹涉林芊。
他有些奇怪林芊要做什麼。
雖然跟林芊不熟，這是有過短暫的相處，但是他知道林芊不是那種刁鑽不講理的人。
林芊也不讓那少年起來，目光鎖定他：“趙鴻昌的事情，是你泄露給薛將軍的吧？”
話一出，少年瞳孔輕顫，身子爲不可爲朝着後面側了一下，十分忌憚警惕地看着林芊。
“讓我理理思緒。”少年緊張的動作林芊盡收眼底，並不揭穿，“趙鴻昌這老狐狸，跟北戎異族有勾搭，故意在安陽製造混亂，給剛從戎邊歸來的薛將軍下馬威。”
“混亂之下，薛將軍那頭腦簡單可不會這麼快聯想到趙鴻昌身上， 那定然是有人在背後走漏風聲，提醒了他一句，若不然趙鴻昌方纔也不會猶如喪家之犬一般緊張躲避。”
陸衍聽着林芊的一番話，眼眸微亮。
前後邏輯縝密，分析的特別有道理。
少年抿着脣不做聲，也不敢直視林芊的眼睛。
林芊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這可不是你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能夠做到的。”
其意思不言而喻。
少年支撐不住，癱坐在地上。
頗有些絕望。
陸衍從案臺上跳下，緩緩走了過來：“小娘子是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林芊給了他一個你還不算太笨的眼神。
“誰是螳螂誰是雀我不關心，反正是要挑起薛白跟趙鴻昌之間的矛盾，對我沒害處。”她聳了聳肩。
薛白年紀輕輕能夠坐上將軍的位置，自然不是酒囊飯袋。
趙鴻昌撞在他槍口上，沒有好果子喫。
既然林芊已經篤定背後有人推了一把，她不介意玩一場更大的。
“我不殺你們，你們走吧。”林芊擺手。
少年愕然擡頭看着林芊一眼，有些不敢相信。
趙煜也停止了啜泣，呆呆的看向林芊。
片刻之後，少年率先回過神來，慌忙起身對着林芊不停道謝。
這個姐姐，也不是真的殺人不眨眼。
“弟弟，跟我走，我帶你離開安陽。”少年來到趙煜面前。
趙煜神情還有些恍惚，顯得十分無助。
一時間，他迷茫得不知道該信任誰。
“我不跟你走！”趙煜甩開他的手：“我要去找我父親求證，我不相信他會害我。”
他瘋狂後退，聲音嘶吼。
不小心跌倒在牛奎的屍體上，那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好與他對視。
嚇得趙煜哇哇大哭。
這沒腦子的熊孩子吵鬧得林芊心煩。
“你閉嘴，再哭，我殺了你！”她威脅道。
趙煜嘴巴張大，蓄滿眼淚又不敢哭，肩膀一顫一顫啜泣着。
“要不是你沒有價值， 我肯定提着你跟你那便宜老爹討價還價。”林芊不耐道。
此地不宜久留，林芊擡腳想要離開破廟。
而正在這時，整個破廟開始發出劇烈的震盪，磚瓦掉落一地，屋子也開始搖搖欲墜。
“這破廟好像要塌了。”陸衍擡手，一股罡氣形成的保護圈瞬間將幾人籠罩在一起。
轟隆隆——
磚瓦飛速碎裂一地，很快砸了下來，濃煙滾滾，觸摸不着視線。
幾乎在一個瞬間，整個破廟開始向下塌陷。
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所有人不受控制向下墜去，伴隨着耳邊趙煜害怕驚恐的尖叫聲。
……
“我真是好奇，爲什麼小娘子你在這種環境都能淡定自若？”
不多時，腰間環上一直溫和的手掌，將她整個人都攬入懷中。
林芊整個人跌入陸衍的胸膛。
兩人靠的很近，隨着呼吸起伏，林芊甚至能感受到他強有力跳動的心跳聲。
“你都是這麼佔女孩子便宜的？”林芊也沒推開他，仍由他抱着。
陸衍雙臂一緊，抱得更緊了，貼在她耳邊輕緩說道：“當然。”
耳邊溫熱的呼吸讓林芊有些癢癢。
黑暗中，他看不清楚陸衍的表情。
但是可以想象得到，此時的陸衍定然是眉眼向上，嘴角輕彎。
“那你真是要好好感謝你這張臉了。”
林芊開口，語氣透着耐人尋味：“若不是你這幅皮囊，怕是已經被我拍成肉醬了。”
言外之意，這要是換個人這樣抱着她佔便宜，早就被她一巴掌拍死了。
林芊承認，她有些膚淺。
好看的皮囊誰不喜歡呢。
若不然也不會第一次將他撿回來的時候，就耗費了這麼多上品丹藥。
活了兩世，林芊也不是嬌滴滴跟異性接觸就臉紅害羞的小姑娘，自然也不會那麼拘謹羞澀。
陸衍聞言，湊近幾分，壓低了嗓音：“所以，小娘子這是在調戲我嗎？”
聲音酥軟入骨，還帶着膽大鼻音，好聽得緊。
林芊：“……”
咳咳……
她敗了。
論臉皮厚，她還是略遜一籌。
下墜的足足持續了一刻鐘，陸衍感受到下方即將到地。
手掌拍出，罡氣繚繞。
嘭！嘭！！
兩道身影不輕不重摔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
赫然是少年與趙煜兩人。
在破廟坍塌前，陸衍用罡氣護着幾人，讓他們沒遭受波及。
汪汪，汪汪汪。
窮奇有翅膀能飛，這點小坍塌對它造不成影響。
林芊兩人緩緩落地。
整個下方伸手不見五指，哪怕是林芊如今凝脈境的修爲，可以夜間視物，也什麼都瞧不見。
“你還要抱多久？”見陸衍半天不鬆手，林芊在他腰間掐了一下。
陸衍腰間喫痛，急忙鬆開手，訕訕笑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軟香入懷，哪裏捨得鬆手。
“這…這是什麼地方，爹，我要我爹——”趙煜已經嚇壞了，又開始亂哭亂嚎。
到底是七八歲的孩子，這一晚上經歷攻破了他所有的防線。
無助又害怕地抱着雙臂蜷縮在地上，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