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醫生，他眼皮動了，鎮靜劑效果這麼快就過去了嗎？”一道熟悉的女聲迴盪在狹窄的空間裏。
“病人經常注射鎮靜劑，身體對藥劑有了一定的抗性。”另一名男性開口，說話時還有鋼筆劃過紙張的痕跡，“我做好記錄了，如果他醒了還是安靜不下來，再給他打一針。”
“我知道了，唐醫生。”女聲向遠處移動了一點，隨後是開門關門的聲音。
房間裏只剩下一個人的腳步，女人走回來，說話聲很近，“長得這麼好看，真是可惜。”
徐獲睜開眼睛。
女人被他驚了一下，迅速拉開距離後撥了一下凌亂的髮絲，手臂劃過護士服上繡的“俞晴晴”三個字，轉而從操作檯上拿了一根針管。
徐獲沒動，快速在房間內掃了一圈，視線在接觸到近處醫療器材上刻的“第十七醫院”時停頓了一下。
俞晴晴舉着針筒觀察他的情況，一會兒後放下，問他，“感覺怎麼樣？”
“身上有點疼。”徐獲喉嚨乾澀。
俞晴晴一副理當如此的表情，“你之前在醫院裏亂打亂砸，能不疼嗎？”
“能鬆開我嗎？”徐獲問。
俞晴晴看了眼時間，“等會兒吧，等其他護士過來幫忙。”
她說完在病牀邊坐下，興致勃勃地道：“你繼續講故事吧，這次又有什麼新內容？”
“什麼故事？”徐獲看着她，轉而問道：“我來這裏多久了？”
“也沒有太久啦。”俞晴晴明顯不想談這個話題，給他餵了點水後道：“我出去叫人來。”
她說完人就走了，拉開門的瞬間，對面房間門上貼着的“唐廣博”銘牌一閃而過。
兩分鐘後，俞晴晴回來了，還帶着一名男護士，兩人在門外說話。
男護士小聲抱怨：“讓他在治療室待着不就行了，這麼快弄回病房幹什麼，發起狂來好幾個人都摁不住，麻煩。”
“唐醫生都說了，只要他清醒過來就可以送回病房。”俞晴晴不悅道：“戴文謙，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爲什麼每次我叫你搭把手你都這麼多牢騷話！”
“哪兒能啊，”戴文謙說：“我不是擔心他傷害你嗎？精神分裂啊，弄不清現實和幻想，他又整天說什麼玩家遊戲的，萬一哪天把你當成攻擊對象怎麼辦？”
“別胡說，他從來沒有攻擊過醫護人員。”俞晴晴制止他，又壓低聲音道：“而且你不覺得他的幻想很有意思嗎？我們每天待在十七醫院多無聊啊，當冒險故事聽也不錯呀。”
“我看你是覺得他長得帥吧。”戴文謙酸溜溜地道：“你們這幫小姑娘，三觀跟着五官走，別以爲我不知道，周凝還偷偷給他帶零食了。”
“切，說的像你沒有照顧過長得漂亮的女病人似的。”俞晴晴說話推開門，笑着衝徐獲點點頭。
徐獲看着她身後的人，真的是戴文謙。
戴文謙沒有俞晴晴那麼溫柔，公事公辦地給他做了簡單的檢查後便解開他身上的束縛帶，“動動手。”
“這是正常的，等一會兒就好了。”戴文謙做好記錄，朝俞晴晴示意，兩人一前一後搭着病牀把他往外推。
路過幾個病房就是樓層裏的休息區，寬闊乾淨的桌椅旁坐着好幾個穿着病號服的人，他們口中絮絮叨叨地說着“玩家”“特防部”字眼，站在旁邊的護士只是敷衍地應對他們的話語。
徐獲沉默着回了自己的病房，躺到牀上後纔對俞晴晴說：“俞護士，我能喫個蘋果嗎？”
俞晴晴當然沒意見，和板着臉的戴文謙走了，但很快又回來，手裏還拿着切好的蘋果。
“爲什麼他們都在說玩家？”徐獲問。
俞晴晴驚訝地看着他，“你不記得了嗎？以前你問過唐醫生的，這是一種精神污染症狀，最初來源是網絡上一款叫維度裂縫的遊戲，姑且算是人傳人吧。”
“不過你不用擔心，你的情況已經有好轉了，清醒的時候和正常人沒有分別，只要你再努努力，控制自己的病情，很快可以出院的。”
徐獲接過切成小塊的蘋果，吃了兩塊後又笑了笑，“俞護士，你也喫。”
俞晴晴在他的注視下面色微紅，“我們不能喫病人家屬送來的東西。”
徐獲嚥下蘋果，“這些蘋果是我家……我哥送來的？”
俞晴晴點點頭。
“我能見他嗎？”徐獲閉了閉眼才問。
俞晴晴爲難地道：“暫時不能，不過等你的病情再穩定一點就可以了。”
“那打電話呢？”
“他上次送東西的時候說要去國外出差，恐怕不好聯繫。”俞晴晴略作思考道：“這樣吧，他下次來送東西我告訴你行嗎？”
徐獲沉默了。
俞晴晴起身，“我去給你拿藥，你吃了藥早點休息。”
她說完走出了房間，這時候對面牀上一直蓋着被子的人突然探出來，悄悄地告訴他，“千萬別喫他們給的藥！千萬別喫！吃了你就會永遠留在這裏！”
俞晴晴很快去而復返，一個透明小藥盒裏裝着幾枚膠囊，連同水一塊兒遞給了他，又拿起了病歷簿，眼睛緊緊盯着他的手。
徐獲把藥放到嘴邊，看了眼在被縫裏瞪大了眼睛的病友，緊接着又喝了幾口水。
然而對牀的人卻突然發起抖來，含糊不清地道：“出不去了，再也出不去了，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我不想死！不想死！”
俞晴晴見到徐獲服藥後表情放鬆了點，但聽到背後的聲音又沉下了臉，她按了呼叫鈴，很快戴文謙便連同兩名護士進來了，把人從被子裏抓出來打了一針鎮定劑後連拉帶捆地弄走了。
俞晴晴則回頭衝徐獲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他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免得影響你的睡眠質量，你應該困了吧，睡吧。”
她轉身時，病歷簿有清晰的文字：013號病人，徐獲，入院時間4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