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玄坐在輪椅上由別的玩家送進來，他膝蓋上蓋着厚毯子，整個人消瘦不少，精神狀態看起來也不怎麼好，下巴上長了一層胡茬，似乎兩三天沒打理了。
送他上來的人放下人就走了，徐父和俞女士帶着童童出去散步，立春待在徐獲房間裏看着孟存，爲了避免談話被別人偷聽，徐獲用了消音道具。
“不用這麼做，上官鏡在你這裏吃了虧，損傷了二十來個B級玩家，已經受到了處分，爲了不激怒你，新的負責人不敢做小動作。”聶玄慢條斯理地說着，倒聽不出虛弱的感覺。
“我差點以爲你死了。”徐獲瞥了眼他的雙腿，“看來恢復得不錯。”
聶玄摸摸自己的腿，“是差點死了，好幾次都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但想想特防部的情況，還是得活着。”
上次兩人見面聶玄便有一種急着將所有事情處理完的緊迫感，死亡與責任的雙重壓迫下，他人變得有些極端，猶如一把急於飲血的刀。
現在看，又像是變回了當初在初審列車上見到的模樣。
“恭喜。”徐獲道。
聶玄笑了笑，轉而說回正題，“這次變異菌感染事件伱其實不必回來，在聯繫上你的三個小時前，政府已經決定祕密處決那些被感染的人，包括一些政府官員或者高層家屬。這個決定由政府高層全票通過。”
“變異菌的傳染力度不如你想象的那麼強，需要達到一定濃度才能感染另一個人，經過特殊消毒環節，即使是感染病人的隔離間也可以達到感染濃度標準之下。”
這點徐獲之前知曉了，爲了讓呂茵持續感染，特防部特意在病房內放置了變異菌附着的人體組織，還要數次打開櫃子纔行。
“故意傳播變異菌的人抓到了嗎？”他問道。
“抓到了幾個，不過這不能解決根本問題，”聶玄道：“但有時候解決問題也不一定要從問題本身着手，我國首先爆發變異菌，保存了大量的活的變異菌，已經由玩家分批帶去了其他幾個大國，前些天已經投放成功了，估計再過一兩天就會出消息。”
“到時候爲了不兩敗俱傷，會有人牽頭出來簽訂休戰合約，也會有人制約最先投放變異菌的國家。”
如果大家不想都玩兒完或者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相互消耗，就會退步。
“這也算是一種解決辦法。”徐獲道，之所以說算是，是因爲已經被感染的人只能被放棄。
“國家能做的畢竟有限，不能保證每一個人都活着或者活得很好，”聶玄道：“017區是什麼情況你很清楚，014區現在要開始爲分區與遊戲融合做準備了。”
“應該的。”徐獲頷首，“014區進步很快。”
聽到這話，聶玄意味深長地道：“我國有多少人口，還缺天才嗎？你覺得上官鏡的這次針對你的行動方案爲什麼會通過？”
“軍方已經培養出了超級進化者？”徐獲也只能想到這個答案了。
“時間向超級進化啊，與我們不是一個維度了。”
徐獲在遊戲中這麼久，只在詭音騎士團襲擊011區的時候碰到過一次時間向超級進化者，雖然不是完全沒有剋制的辦法，但未知就代表危險。
“軍方讓你來和我談什麼？”他重新回到變異菌的話題上，“拿出部分解毒菌的菌絲已經是我能提供的最大幫助。”
“人和人之間是很微妙的，沒有一成不變的關係，”聶玄道：“當一個人生病虛弱的時候，你扶他一把就能獲得感謝，但當他變得強壯且遠遠超過你時，你的存在就可有可無了，自然也不會有牢固的友誼。”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甘心仰人鼻息，一個國家更不可能甘受掣肘，只要你沒有加入軍方或者特防部，這種試探永遠不會停止，現在你是B級玩家的試刀石，將來就是超級進化者的試刀石。”
“也不止你，國內的玩家組織多少都受到了影響。”
“國家機器是無情的。”
他的話沒說透，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作爲特防部的組長，他不能直言讓徐獲乾脆走人，作爲朋友，他又必須盡到提醒的責任。
“國家機器是無情的……”徐獲重複着這句話，忽而轉到另一個話題上，“最近死的政府高層不少吧。”
聶玄的表情未變，接着聽他說下去。
“國家機器可能是無情的，操控機器的卻是人，無論是特防部的變故還是你說的針對玩家組織的方案變化，都隱含着決策層的態度，一個人往往不會有太相悖的轉變，唯一的可能就是換了人。”
“軍方和特防部培養出的大量玩家讓沒有直面過超級道具事件壓力的那批二線人員飄了是嗎？”
“或者說玩家掌握權力的時代即將開啓，這些人在努力抓住最後的機會鞏固自己的勢力和對其他玩家組織施壓，以免被排除到權力中心外後完全沒有發言權。”
“可能也不僅僅是這樣，說不定已經有玩家進入了決策層，所以纔有意無意地針對其他玩家和玩家組織。”
“因爲個別人的私心影響玩家的整體生存環境，後果你很清楚，如果玩家大量流失，政府現在有任何挽回的方法嗎？”
畢竟普通人成爲玩家後，對國家的依賴會大幅降低，而玩家要離開014區也很簡單。
聶玄安靜地聽完，片刻後才道：“教訓之所以叫教訓，是因爲喫到了苦頭。只有切膚之痛才能讓人長記性，否則別人再勸阻再阻攔，遲早有一天他們還是會跳到坑裏。”
“不過自家人，與其讓別人來教育，不如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