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江昀停在寂靜路口,忍不住向後看。
蕭情咬着脣,死活都不過去,江昀長嘆了一口氣,直接走過去打橫將蕭情抱起,“老實點。”
“你放我下去!”蕭情掙扎着,他難道就不怕她弄髒他的衣裳嗎?
江昀的聲音清醇,臉上卻是滿滿的嫌棄,“讓你臭死了。”
“那你放我下去啊。”
“髒都髒了,不怕了。”江昀頓了一下,“他們沒對你做什麼吧。”
蕭情動動眼珠,故作委屈,“做了。”
江昀忽然心一顫,立馬停下步子,“做什麼?”
“你猜。”
“……”江昀說,“蕭情,你不要得寸進尺。”
蕭情:“他們綁了我而已。”
“能解開繩子,你也算有本事。”江昀笑着朝大街對面的馬車走過去。
蕭情沒說話,等他把他放下自己,她才擡起頭去看江昀,“江昀,別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你應該清楚現在朝堂上的局勢,若是皇上盯上你怎麼辦。”
江昀嘴角上揚,顴骨都要高到天上去了,“嗯,好。”
說完,他就掀開車簾子,“進。”
蕭情糾結着,再看看自己身上,“我還是不進了吧。”
“我說讓你進你就進。”
馬車上,寂靜一片,只餘蕭情均勻的呼吸聲和江昀的輕笑。
蕭情靠在旁邊,累得睡了過去。
江昀看了一眼她,下馬車,靠在樹上,眉目隱在清冷的月光下,已不似當年清秀。
當年?
那個寂靜的小縣城,那個身穿布衣的姑娘,那場無疾而終的情感在縫隙中拼命掙扎着,聲音越來越近,風聲卻越飄越遠,想找卻再也找不到了。
蕭情迷迷糊糊醒過來,她先是看了一眼外面,再扭頭,反覆確認鬆了口氣,“我還以爲我在做夢呢。”
江昀的臉緊繃着,他的手放在膝蓋上,暗暗使力,隨後轉過頭來說道:“我們成親吧。”
“啊?”
被江昀一句“我們成親吧”弄得頭暈乎乎的蕭情愣怔地看着對方,“你開什麼玩笑?”
“我考慮過了,成親是最好的辦法,那三千兩銀子也不用你還了。”
這江昀何時這麼霸道了。
蕭情扭頭,靠在旁邊,“聽你在這裏耍嘴皮子,我有些困,先歇息一會兒,到了蕭府和我說。”
江昀不敢相信地看着蕭情,這人竟然就這樣睡着了?他這麼緊張地說出口,她就這樣睡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情迷迷糊糊醒來,外頭暖黃的月光罩下來,她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身旁空空的位子。
他看到車簾子掀開,及時將酒罈子扔到了旁邊的草叢裏,邁開步子走過去。
“醒了?”
蕭情還不甚清醒,一股酒味闖入鼻腔,她深吸一口氣,“你又喝酒了?”
“嗯,喝了半罈子。”江昀的鞋靴在地上蹭了一下,“到我府上換身乾淨行頭再走吧。”
蕭情瞥了一眼身後的江府,搖搖頭,“你府上?那還是不了。”
緊張?
蕭情秀眉皺起,“你怎麼會有他的令牌?”
江昀沉眸,“我想去找你,正好碰到他,他告訴我你被人給帶走了,所以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蕭情的心莫名揪了一下,握着令牌,“抱歉……”
她反身離開,竟然連頭都不回,難道他連聽一句謝謝的資格都沒有了嗎?怪不得她將他拒之千里,原來已經心有所屬了嗎?
江昀從盥洗室裏出來,將髒了的衣裳銷燬,轉身進了書房。
他坐在書桌前,思來想去都覺得不對勁。
蕭情一路跑到蕭府外面,一眼就看見坐在階上的凌雲川,月光灑下,映着他白皙的面龐,像個受傷的孩子。
她跑過去蹲下身子,“凌雲川?”
凌雲川感覺到眼前有人影閃過,繼而擡起頭來,眼中有不解有驚喜還有一絲惶恐不安,心裏五味雜陳,蕭情以爲是自己現在的打扮嚇到他了,立馬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點髒。”
凌雲川一把將蕭情抱進懷裏,緊緊箍住不肯放手,蕭情拍拍他的肩膀,靜靜待了一會兒,他才鬆開她,再擡頭時,蕭情瞳孔一震。
他哭了。
凌雲川揩去眼角的淚,展開眉頭,露出一個笑來。
蕭情從兜裏摸出令牌,然後說道:“多謝你,如果不是你,估計也沒有人會發現我被人劫走。”
凌雲川拿過令牌,說了兩個字,“他呢?”
“先不說這個了,你先去府內看看我娘,我去整理一下衣裳馬上就回來。”
凌雲川也不強求她,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笑着點點頭,目送她離開才走進蕭府。
蕭情回了醫館將自己身上的東西洗過以後,站在鏡子前擦着微溼的髮絲,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努力牽動嘴角,卻發現連一個最簡單的笑她都不會了。
她的笑,從不入眼底。
後院的地面上溼漉漉一片,她拿過掃帚將藥材一點點掃成一堆,然後又扯了一塊破布將其吸走,結束後她看着簡陋的醫館,忽然想起在霓裳樓的自己,雖然被人詬病,但是隻要自己沒有做過就問心無愧。
那些都是她最真實的一面,因爲不在乎,所以不用顧忌任何人的眼光。
茫茫黑夜,人影匆匆,沒有一個人會爲她停留,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終究還是輸給了自己的懦弱,那個嚮往的世界還是被她困在了心底,再也找不到。
納蘭萍兒咬着手指,剛走出去就看到了蕭情,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步上前拉住蕭情,“你有沒有見過江昀?”
“江昀?”蕭情看着納蘭萍兒焦急地模樣,稍稍怔愣了一下,“怎麼了嗎?”
納蘭萍兒攥着手帕,“我一直找不到他,他的腳還沒有好,郎中叮囑他要少活動,誰知道我去個茅房的功夫他就不見了。”
蕭情心裏咯噔了一聲,“他的腳還沒有好?我看他都沒有用布纏住了。”
“你見過他?”納蘭萍兒一下子聽出話裏的重點,急忙問道。
蕭情點頭,“見過,現在他應該在自己府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