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老黃牛哞哞叫了兩聲,蕭情摸了摸他兩個角,“真是辛苦你了,走,我們回家趕緊告訴姨娘去。”
說完,蕭情便把紮在地裏的鐵釘子給拔了出來,她站起身子仰頭對上夏日盛陽,誰知道頭頂一陣暈眩,拴牛的繩子竟不小心從手中脫落。
說時遲那時快,她趕緊一把重新抓住,只是不知老黃牛發什麼瘋,兩個前蹄不停地刨土,眼睛還發紅,蕭情本就長得瘦小,哪裏拉得過一頭牛。
她拼了命往身後扯,可是那老黃牛像是通人氣似的,偏朝着方纔她哥滾下去的地方跑。
蕭情筋疲力盡,一個不小心直接被老黃牛帶下了山,頓時眼前翻天覆地,她被狠狠甩下了山。
臨閉眼前,她似乎還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記不太清了,貌似是一張男子的臉,好看得像是山裏的妖精。
莫非?
是山妖?
“哎呦,我這苦命的情兒啊,你怎麼就死得這麼早呢。”
蘇苗家裏是用土壘成的屋子,平日裏風吹草動喫土也喫習慣了,可這次她直接被人填了滿滿一嘴。
蹭地一下,蕭情直接從土堆堆裏冒了出來,嘴裏罵罵咧咧,“姨娘!我還沒死呢,你咋就把我給埋了呢!”
蘇苗哭了半天,眼淚沒掉一滴,看着蕭情從土裏冒出來,差點兒沒被嚇哭,直接一笤帚打在了蕭情的腿窩子裏,“你個冤家!氣死我了你!把牛丟了還敢給我回來!看我不打死你!”
蕭情長得瘦,腿腳靈活,三兩下就跳到了平房上面去,她剛想說話,就瞅見大哥黃翡從外頭走回來,黑不溜秋的臉上掛了紅。
她立刻掐着腰,手指下頭,“姨娘,大哥他不好好看牛,和里長他閨女滾草地去了!”
“你個死丫頭,給我下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今晚敢喫餑餑你試試!”黃翡人長得高高壯壯的,只不過現在仗着自個兒佔理,說話聲音都給拔高了不少。
蘇苗看着兩個人鬧騰,眼睛裏紅了一片,還未發作,就聽到門砰砰砰直響。
她啐一口,“呸!又是你三姨子打秋風來了。”
蕭情盤腿坐在高粱米里,嘴裏叼根草,小聲嘀咕,“家裏窮得叮噹響,不去旁人家裏打秋風就不錯了。”
誒誒誒誒誒呦喂!
她一個沒注意,就被黃翡揪住了耳朵,直接給拽了起來。
“啊啊啊哥哥哥,求你,疼疼疼……”
黃翡好不容易放了蕭情,蕭情回到屋子,想着蕭老爺這完完全全是在折磨她,再這麼待下去她非得被這母子二人弄死不可。
窗子外的樹上停着一隻蟬,稍稍冒出了頭,似乎下一秒就要聒噪出聲。
蕭情下意識捂住了耳朵,可雜聲仍然不停地往房間裏闖,她有些煩悶。
她趁着二人不注意,趕緊從宅子裏跑了出來。
來的時候是青禾找人送她過來的,這邊人生地不熟的,她連路都不記得,百無聊賴地走着,忽然目光觸及到不遠處的一輛馬車。
看那馬車應該是個富貴人家,說不定是京城的,她趕緊跑過去,直接鑽了進去,忽然怔住了。
“江昀?”
她的餘光一直朝江昀身上看,馬車裏異常的沉默。
“那個……”
兩個人異口同聲,對視一眼之後迅速離開,
蕭情想了想,立刻扯謊說,“我牙疼,要去醫館,你帶我一程。”
江昀頓了一瞬又將視線移回去,“我正好也要去醫館,陪你一起吧。”
蕭情沒有忍住,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試探,“哪裏來的那麼多正好,你該不會是跟蹤我吧。”
須臾,江昀脣角一彎,“你怎麼知道的?”
這下子換蕭情說不出來話了,撩卻不自知纔是最致命的。
只是現在她扯了謊,必須想辦法圓謊,趁着江昀沒注意,她還是從懷裏拿出一塊硬玉,直接用牙咬上去。
嘎嘣一下。
“疼疼疼!”
蕭情直接把牙給硌掉半塊,實在是疼得不得了。
一路上,蕭情都規規矩矩坐着,外頭有風吹進來,她一個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反應過來才捂住嘴巴。
旁邊的男子發出一聲輕笑,眼睛就沒有離開過蕭情。
“你還挺可愛的。”
是嗎?
蕭情極其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隨後略有小心機地低頭假裝去整理衣裙,然後坐直的時候身子往江昀那邊挪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縮短。
心跳砰砰,臉蛋紅得不得了。
蕭情覺得自己這輩子做的最大膽的事情大概就是這個了。
醫館裏人不多,她跟在江昀的後面,面前的男子比她足足高了一整個頭,寬厚的背讓人心慌慌,隔着距離她大起膽子來肆無忌憚地注視。
人長得好看就是了不起啊,走在路上隨隨便便都能引來人羣側目,蕭情心裏有些喫味,她往前踏一步站到了江昀的旁邊。
江昀不動聲色,好似並未察覺到蕭情的小心思一樣,離開前廳他才說道:“左邊那個房間有個黃郎中,你就說是我帶你來的,你拐個彎就看到了,我先離開一下,等會兒過去找你。”
蕭情看江昀匆匆離開的背影,偏下半個身子去瞧,誰知道一溜煙那人就不見了蹤影,像一陣迷煙,風一刮就沒了。
蕭情找完黃郎中,說要她在外等一下,她坐在外面焦急等待着,輪到她的時候江昀還沒有回來,她提着一顆心走了進去。
黃郎中人年紀不算太大,就是臉上戴着面具,神色怪怪的,不過想來應該沒有那麼可怕。
結果她剛走進去,就聽見咔咔兩聲,那個黃郎中力道十分可怖,將面前的牀移了過來,她的一顆小心臟徹底受到了驚嚇。
“站在那裏坐什麼,過來坐。”
“那個……郎中……我我牙疼。”
現在心臟也開始跟着疼了。
“我知道,你先躺下,我看一下。”
“……好。”蕭情弱弱出聲,慢慢挪了過去,帶着忐忑躺了下去。
她下意識地緊緊閉上了眼睛,這時候旁邊的黃郎中發話了,“沒什麼好怕的啊,來,張開嘴。”
她慢慢張開嘴巴,眼睛開了條小縫,結果入目的是一根銀針,她立馬又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