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地下,擠壓的地質板塊運動愈發激烈。
大災大難來臨之前,世界都會比往昔顯得更加平靜。
在段焱華的怒斥下,許一山被黨政辦主任和武裝部長強行從酒店裏拉了出來。
站在酒店臺階上,許一山跳起腳喊:“段書記,你快作決定啊,晚一步就來不及了啊。”
武裝部長按着他肩膀,勸慰他道:“許鎮長,你消停一會吧。你說的話,鬼都不信啊。”
許一山轉過臉看着他問:“鬼不信,你信不?”
武裝部長訕訕笑了笑,搖搖頭道:“我自然不信。”
“你們,會後悔的。”
許一山甩開兩人的手,蹬蹬往回走。
白玉追了上來,喊住他道:“許鎮長,你今天是怎麼啦?樣子怪嚇人的,究竟出了什麼事啊?”
許一山哼了一聲,突然問她道:“白主任,你有不有膽子跟我一起上街去敲鑼?”
“敲鑼?”白玉嚇了一跳,問他道:“你想幹嘛呀?鑼是隨便亂敲的嗎?”
“行,你不去我去。”許一山突發奇想,他要拿一面鑼,沿街一路敲,一路呼喊疏散撤離。
白玉笑了起來,道:“許鎮長,你不怕別人罵你是瘋子啊。”
“誰想罵誰罵去。”許一山扔下白玉,撒腿跑起來。
他現在需要一面大鑼,他要做最後的努力。
可是人生地不熟的他,哪能輕易找到一面大鑼呢?
跟在他後面的白玉緊追了上來,氣喘吁吁道:“許鎮長,你真要敲鑼啊?”
許一山顧不得解釋,邊走邊說道:“是,後果我負責。”
白玉猶豫一下,說道:“我跟你一起去敲鑼吧。”
十幾分鍾後,洪山鎮大街上響起一陣暴風驟雨式的鑼聲。
許一山一手提着一面大鑼,使勁敲着,敲一會停下來,拉開嗓門吼道:“各位居民,請大家立即疏散撤離,洪水要來了。”
敲一陣,喊一陣,沿街一路過去。
白玉跟在他後面,神情尷尬,不時回答鎮民的疑問。
認識白玉的人多,她在洪山鎮擔任多年的婦聯主任,人又漂亮。因此鎮民看到她跟在許一山後面,大家都過來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
白玉解釋道:“他是鎮裏剛來的新鎮長,你們聽他的話就按他的要求辦。具體我也不是太清楚。”
聽說許一山是新來的鎮長,有些人開始猶豫起來。
旁邊的人趕緊提醒,“這新鎮長是不是腦殼有點毛病?現在還需要敲鑼嗎?鎮裏一道命令下來,大家不都知道了?”
許一山聽到議論,站住腳道:“不是鎮裏不下命令,時間來不贏了。大家趕緊疏散撤離到安全地帶去吧。”
有人問:“你說的是真是假啊?你說疏散就疏散,撤離就撤離,萬一家裏的財產丟失了怎麼辦?你們鎮裏擔責任麼?”
許一山正色道:“是財產重要還是人命重要?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
說完,不顧旁人起鬨,敲着鑼在街頭一路狂奔。
許一山街頭敲鑼的消息傳到段焱華耳朵裏,段焱華罵了一句:“TMD許一山,這根攪屎棍要幹什麼?”
段焱華認爲,許一山此舉就是蠱惑人心,製造恐慌,沒必要與他講客氣。
黨政辦主任猶疑地問:“書記,要不,按許一山的意見,我們考慮一下要不要疏散羣衆?”
“疏你的頭。”段焱華罵了一句道:“一個瘋子胡言亂語你也相信?疏散是那麼好疏散的嗎?將近十萬人,你要疏散去哪裏?”
黨政辦主任還不死心地說道:“萬一真讓他說中了,來了大洪水怎麼辦?”
“滾!”段焱華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你要相信他,你就跟着他去敲鑼。”
派出所長孟梁找到許一山時,許一山累得正坐在街邊的臺階上喘息。
敲了那麼久的鑼,洪山鎮一如往昔,平靜而安詳。
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話,反而他被正式冠以“許瘋子”的銜頭。人們該說笑說笑,該幹嘛幹嘛。
起初還有人好奇圍觀,到後來人們都將他視若無物。
癱坐在臺階上的許一山悲哀地想,這些人怎麼就沒有一點警醒意識,他們難道不知道一場滅頂之災的大禍正在往洪山鎮襲來嗎?
他不敢去想象大災來臨時的景象,更不敢想驚濤駭浪過後的淒涼。
孟梁看着喘着粗氣的許一山,笑眯眯地問:“許鎮長,累了吧?”
許一山看他一身警服,知道他是派出所的人,便擡起頭問他道:“你有什麼辦法讓羣衆立即疏散轉移嗎?”
孟梁搖了搖頭道:“我沒辦法。不過,你也不能這樣做。”
許一山騰地起身道:“爲什麼?難道你不知道會有一場大災難要來嗎?”
孟梁微笑道:“許鎮長,我相信你的話,但是,我更相信黨委政府的話。現在鎮裏沒有這方面的要求,你個人在街頭敲鑼呼喊,對社會秩序造成了很大影響。”
許一山嘆口氣道:“我是在警示救人。”
孟梁嗯了一聲道:“我相信許鎮長的話,不過,在鎮裏沒有明確指示之前,請你先停止行爲。”
許一山眉頭一皺道:“要是我不答應呢?”
孟梁笑了笑道:“那我就只能請許鎮長去我們所裏坐坐,喝喝茶,指導指導一下我們的工作。”
孟梁的話裏暗含威脅,這讓許一山猶豫起來。
黨政辦主任趁機在一邊勸說道:“許鎮長,上頭都沒說要疏散撤離,你先不要緊張激動。等上面下來通知,我們再動手不遲啊。”
他指着平靜的街頭繼續說道:“你看,你敲了半天的鑼,有動靜嗎?”
許一山想想也是,自己就是將鑼敲破,嗓子喊啞,未必會有人聽他的話。
他將鑼往地上一扔,大聲說道:“你們這些人,早晚要後悔。”
許一山沒堅持敲鑼了,孟梁也就沒必要採取強制措施。
但他還是不放心,藉口送許一山回去休息,伴着他一路回鎮政府去。
白玉撿起大鑼,看着走遠的許一山,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個許一山,真是好玩。”
夜色很快籠罩下來,天空漆黑如墨。
天邊,隱隱傳來一陣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