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驚濤駭浪 >第155章 吹鼓手
    許一山本來不想麻煩孫武,但孫武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拉着他就往夜宵攤上走。

    春花嫂子的夜宵攤就在鎮政府背後的一條街上。

    這塊地方是洪荒特意安排的,別人想在這地方擺個夜宵攤,光是管理費一月至少得交三千。

    所謂管理費,其實就是洪荒小弟們收的保護費。只不過他們換了一個稱呼而已,顯得很正規。

    春花嫂子心靈手巧,琢磨出來一道與衆不同的菜——紅燒小龍蝦。

    小龍蝦這東西是外來物種,前些年幾乎蔓延成災。後來有人研究了小龍蝦的各種喫法,才讓這種外形誇張,卻沒多少肉的東西成爲夜宵攤上一道最流行的菜。

    洪河裏自然有這種東西,當時洪水來襲時,許一山最擔心的除了耗子洞以外,就是小龍蝦了。

    這傢伙長着一對堅硬的長鰲,打洞的水平絕不亞於老鼠。

    春花嫂子熱情招呼他坐下喝茶,她自己親自上竈要給許一山炒一盆小龍蝦。

    剛坐穩,就聽到孫武不陰不陽地譏諷他道:“升官了啊,當了吹鼓手了啊。”

    許一山狐疑地去看他,小聲道:“老孫,別胡說。”

    孫武冷笑道:“我胡說了嗎?姓段的將你安排在這個位子上,真是太聰明瞭。不過,老弟你也真沒讓他失望,這不,才一上任,就弄出來了一篇全市皆知的大文章出來了。”

    老孫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報紙,推到許一山跟前,“你都覈實了嗎?這裏面說的都是狗屁,狗屁!”

    許一山遲疑道:“不會吧?這可都是記者實地採訪調查出來的。”

    孫武輕蔑地掃了他一眼。“老弟,你還是太幼稚了啊。姓段的真有報紙上說的那麼好?他是什麼人,老百姓心裏沒有一本賬?說輕一點,你是受人矇蔽。說重一點,你是助紂爲虐。別的不說,單是一個黃金小區,裏面有多少貓膩,你會不知道?”

    面對孫武一連串的質問,許一山如墜五里雲霧裏。

    他來洪山鎮纔多久?過去,他只是一個不聞身外事的水利局小科員。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利用所學知識,爲茅山縣的水利事業作出應有的貢獻。

    然而現實總是很殘酷的,他花了七年時間,足跡踏遍茅山縣每一條河流,用心編寫出來的一部《茅山水文志》,卻被領導束之高閣,至今無人問津。

    他又何曾踏入了官場半步,那會知道官場裏的風雲詭異,爾虞我詐和無處不在的勾心鬥角。

    “你是聰明人,很多事不需我提醒你應該能看出來。老弟,你沒覺得這篇報道很不尋常嗎?這個時候出來這樣的一篇報道,通篇文章除了他姓段的,還有別人嗎?好像洪山鎮的每一個發展,都是他姓段的一手搞起來的。這樣置鎮長於何地?鎮長在洪山鎮就是個擺設?”

    孫武喝了一口氣,“你沒感覺出來吧?你無形當中又得罪了一個人。”

    “誰?”許一山迷茫地問。

    孫武將頭湊過來,壓低聲道:“劉鎮長。你想想,這篇報道是在你手上出來的,卻沒一句話提到他,你讓劉鎮長怎麼想?”

    許一山一聽,感覺還真是那麼一回事。想起下午劉鎮長來他辦公室轉悠了一圈,什麼話都沒說,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他咬着牙道:“文章又不是我寫的,要怪也不能怪到我頭上來。”

    “可是你負責的。”孫武似笑非笑道:“我說你幼稚,你肯定不承認。但凡你事先看了稿子,提醒記者在文章中加上劉鎮長的名字,哪怕一句肯定的話,結局都會不一樣啊。”

    春花嫂子送了小龍蝦過來,滿滿的一臉盆,紅油橫溢,香氣撲鼻,瞬間便勾起了許一山的食慾。

    孫武指着小龍蝦道:“知道這東西喜歡生活在什麼地方嗎?越髒的溝渠,它們活得越滋潤。相反,清水裏它活得不自在。”

    許一山沒心情與他扯了,美食當前,大快朵頤纔是正道。

    盛夏的夜晚,一杯啤酒,一盤小龍蝦,坐在微風習習的街邊,看人來人往,不失爲人生一大快事。

    孫武沒動筷子,他看着喫得興致勃勃的許一山,欲言又止。

    許一山擦了一下嘴角,笑嘻嘻地問:“老孫,你是不是還有話說?”

    孫武遲疑片刻,道:“你知道姓段的爲什麼要將過橋收費權交給別人嗎?”

    許一山搖了搖頭道:“這也正常。人家投資了,當然要受益。換作是你,拿出那麼大的一筆錢來投資,不獲取利益,你會幹嗎?”

    “可是這筆利益,是犧牲老百姓的利益來滿足的啊。”

    許一山想起茅山縣拒絕廖小雅帶來的水利基金援建項目,不覺心灰意冷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屁辦法。”

    孫武正色道:“不,你有辦法。”

    許一山喫驚地去看他,猶豫着道:“老孫,你別開玩笑了。我有幾斤幾兩,心裏比誰都清楚。”

    孫武便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老弟,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人。你慢喫,我該去幫忙去了。”

    夜宵攤上的客人越來越多,春花嫂子的招牌菜紅燒小龍蝦已經成爲洪山鎮上一道美食。許多人慕名而來,據說,春花嫂子的油條攤已經沒搞了,全部精力都投在了小龍蝦身上了。

    許一山埋頭喫着東西,耳朵裏聽到旁邊桌子上的一羣人在說,“你們知道嗎?鎮裏來了個新鎮長,這個人就是炸了虹橋的人。如果他沒有一個當大官的岳父老子,怕是早就關進去坐牢了。”

    “這就是朝廷有人好做官啊。你們看老孫,堂堂的一個武裝部長,得罪了人,還不是想踢就踢了。你們敢想,一個武裝部長給你端茶倒水啊。”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舉起手喊孫武道:“老孫,來一盤涼拌黃瓜。”

    議論聲又起,“你們知道嗎?這個新鎮長跑去找我們要集資款,我們一個村的人,就去了幾個老弱病殘,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本來就是,你們政府的事,卻想着到我們口袋裏來摸錢。聽說,這個主意就是新來的鎮長提的。這個人,真正該死。”

    許一山心裏頓時來火,怎麼說主意是他提的呢?

    刺耳的話一句接一句,他們根本沒想到,坐在一邊低頭喫着飯的人,就是他們嘴裏新來的鎮長許一山。

    許一山嚥下最後一口飯,叫了老孫過來買單。

    老孫瞪他一眼道:“你還買什麼單?打我臉是不?”

    許一山笑道:“不,單必須買。不買單,以後我再也不來了。但打臉卻不打你的臉,我要打他們的臉。”

    他摸出一張百元鈔票塞給老孫,轉身走到鄰桌邊,笑眯眯說道:“各位,我就是新來的副鎮長許一山,你們聽誰說,收集資款是我許一山的建議?”

    一桌人全愣住了,目瞪口呆看着他,沒一個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