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讓孫武感受到一個事實,沒有他孫武,茅山縣不會陷入絕境,不是沒路可走。
晚上,他給雲霧山老支書通了電話,請他務必在明天組織村民開動榨油設備。又給唐歡說好了,明天直播帶貨。
安排好了這一切,許一山開了陳曉琪的車,去鎮上接了孫武,兩個人直奔雲霧山而去。
一大早,雲霧山便火熱起來。榨坊裏機器轟鳴,來往穿梭的村民臉上洋溢着一層快樂而幸福的笑容。他們大聲招呼着許一山,將他簇擁到機器邊,看汩汩流出來的淡黃色茶油,讚揚着許一山爲雲霧山帶去的機器讓他們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古法榨坊裏,小兒般的巨木被幾個山一般雄壯的漢子,喊着威武的口號,將巨木一下一下擊打着榨油鍥子。
清亮的茶油如泉水般流出來,整個雲霧山村的上空都瀰漫着茶油的香味。
眼前的情景,孫武似曾相識。在茅山縣長大的人,沒有一個沒見過榨油的繁忙。
馬嫂子帶着幾個女人,忙着登記成品油入庫。一邊回過頭對許一山說道:“小許領導,你可好久沒來看望我們了。我們都想你啦。”
旁邊一婦女打趣道:“是你想吧。人家小許幹部可比你年輕,馬嫂子你別老牛想喫嫩草。”
馬嫂子聞言,羞得滿臉通紅,撲過去要去撕婦人的嘴。
女人們便嘻嘻哈哈擠成一團,當着許一山和孫武的面,捏胳膊掐屁股揉胸的,鬧得雞飛狗走。
這是歡樂的勞動場面,非但不會讓人感到齷齪,反而更顯勞動的光榮。
馬嫂子勢單力薄,被幾個婦人抓胳膊扭腿的,將她送到許一山跟前,大家笑嘻嘻地喊:“許幹部,這女人是你的了。”
許一山尷尬地笑,忙着給馬嫂子解圍,順便低聲問了一句:“唐歡情緒還好吧?”
馬嫂子的臉色一下沉了下去,她甩開婦人們的手,呵斥道:“都去幹活,你們這羣瘋婆子。我找許幹部談正事了。”
婦人們便停止了打鬧,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馬嫂子將許一山拉到一邊,愁眉苦臉道:“可能會出大事呢。歡回來後,一直沒見她笑過。天天心事重重的,也不與我們說話。”
許一山心裏想,昨天與唐歡通電話的時候,並沒感到異樣啊?
他有點後悔沒及時過來看望她。畢竟她一個姑娘家,被無端抓進牢房裏,根本沒法適應過來。
但凡被抓進牢房的人,不說都是壞人,但好人無辜者卻絕對不會多。
如果說,牢房就是垃圾收容站,那麼,這些坐牢的人,就都應該是垃圾。
而像唐歡這樣的,就屬於垃圾中被遺棄的珠寶。這些珠寶會被拾荒人再次從垃圾堆裏翻找出來,重新讓她煥發光芒。
“聽說,那裏面就不是人呆的地方。”馬嫂子小聲說道:“唐勇兩兄弟是男人,回來都像生了一場大病一樣。唐敢到現在都沒出門呢。”
許一山心裏一陣難受,唐歡他們遭此磨難,其實從某個側面來說,何嘗不是因爲他?
他們抓唐歡,是在殺雞給猴看,意在警告他許一山要俯首帖耳聽他們的話。
“等下我去看看他。”許一山叮囑她道:“馬嫂子,你首要的任務,就是必須掌控住油品質量。今天我們只有一座榨坊,等到那天發展起來了,我們就可將榨坊變成廠房。雲霧山這塊牌子不能砸了啊。”
孫武跟着許一山繞遍了整個村後,站住腳道:“許老弟,你帶我來雲霧山,說說你的目的吧。”
許一山淡淡一笑道:“老孫,你想多了。我沒目的,真的,就是想帶你來呼吸一下雲霧山的新鮮空氣。”
孫武道:“哪裏沒有空氣呼吸?”
許一山一本正經道:“別的地方空氣有云霧山好嗎?這裏可是地球的肺。你現在是頂級富豪,身體特別珍貴啊。”
孫武苦笑道:“算了,你別給我繞彎子了。別以爲我猜不到你的心思,說吧,你想讓我怎麼做?”
許一山微笑道:“老孫,說真心話,我沒想讓你怎麼做。”
孫武哼了一聲,苦笑道:“我會信你?說吧,是不是小平原的土地問題?”
既然孫武主動提起這件事來說了,許一山覺得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是。”他爽快回答他道:“你投資再大,都不能將小平原毀了。”
“我沒毀了小平原,你不覺得我在小平原上建油脂基地,是改造和挖掘小平原的土地價值嗎?我要在小平原上建一座世界級的油脂加工場。這個項目一旦成功,洪山鎮還會是現在的洪山鎮嗎?”
許一山搖着頭道:“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結局。”
“你想看到什麼?”孫武咄咄逼人地問。
“我想小平原永遠是洪山鎮的糧倉。”許一山嘆道:“那是洪山鎮剩下的唯一最後一塊根據地。它養育了洪山鎮十幾萬人口,它的歷史使命還沒結束。”
孫武怒道:“許一山,我發現你的眼光和格局越來越低了。沒有小平原,洪山鎮的人就會餓死?有錢了,什麼樣的糧食買不到手?”
許一山低下去頭,看着腳邊蜿蜒的一行螞蟻隊伍。
這隊螞蟻找到了一條肥胖的蟲,成百上千只螞蟻正擡着這條蟲回它們的家。
他蹲下身去,凝視着它們,心靜如水。
孫武跺一腳道:“好了好了,算我認輸。許老弟,看來我孫武再狡猾,也躲不過你的眼光。我承認,我死咬小平原土地,就是噁心段焱華的。”
他跟着許一山蹲下去身子,兩個人一起看螞蟻搬運巨蟲。
孫武嘆口氣道:“其實你我都知道,段焱華和黃大嶺他們是一夥的,他們這些年來一直在打小平原的主意。你想想看,以你目前的實力,會是他們的對手嗎?我擔心你被他們陷害啊。所以,我這次堅決要拿小平原這塊地說話,就是想將矛盾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去。”
“彭畢?”
“對。”孫武笑道:“你不覺得讓他們去狗咬狗才好看嗎?”
許一山臉色一沉道:“老孫,你有這樣的心思真不應該。他們都是想發展茅山經濟啊。”
“屁。”孫武罵了一句粗話道:“姓段的是爲茅山經濟嗎?當年他將老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開墾出來的訓練場,順手就送給了黃大嶺。黃大嶺又是什麼好人嗎?這種人早就該一槍斃了在河灘上了。”
“還有,你以爲彭畢是在真心爲茅山操勞?他不過就是想要一個政績,讓他的仕途走起來更順暢而已。”
許一山默不作聲,孫武所言,他何嘗不是心知肚明。
但他永遠記得無修老和尚的一句話,“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大智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