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隊伍由三臺挖機和近兩百人組成。領頭的正是衡嶽市城管支隊支隊長趙勇武。
兩天前,雲軌項目的許一山找到了他,二話不說拉着他去喝了一頓酒。
趙勇武對許一山不熟,只知道他現在是負責雲軌項目的執行人。
趙勇武軍人出身,在部隊官居正團級。原本回到地方進入公安隊伍,卻遭到了時任局長魏力的強烈反對。最終讓他轉任城管支隊副支隊長。
兩人之間從此結下了怨恨,以至於衡嶽市有個奇怪的現象,城管從不買公安的賬。
作爲領導幹部,對突然來訪的許一山,他不可能不敏感。果然,推杯換盞之間,許一山提出要借用他的人馬去強拆周武的別墅,趙勇武起初還在猶豫,在聽說魏力要保護周武時,他才一拍桌子憤而起身道:“兄弟,這事我親自帶隊。”
趙勇武還真沒食言。
此刻,坐在第一輛開路的車上的趙勇武對身邊的許一山道:“許老弟,你等下看我的,你不用管了。”
許一山笑眯眯道:“趙支,手續都在我這裏,你放手去幹。胡書記說了,對於某些人必須採用雷霆手段。”
趙勇武大笑,“許老弟,胡書記年輕有爲,你也膽識過人啊。我們城管支隊一定不辱胡書記囑託,堅決完成任務。”
烏雞村遙遙在望,周武的別墅格外顯眼。它鶴立雞羣般的屹立在烏雞山下,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跟在他們身後的隊伍,人人頭戴鋼盔,手裏握着橡皮警棍或者盾牌,看情形,就像是開赴前線去打仗一樣。
許一山的摟草打兔子行動,在光天化日之下開始上演。
隊伍逼近烏雞村時,司機突然停了車。
坐在前排的城管支隊辦公室主任回過頭來彙報:“趙支,前面有人堵路。”
“下車。”趙勇武揮揮手道:“誰在堵路?”
許一山跟着一起下車。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哭笑不得。
通往烏雞山周武別墅的路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羣。站在前面的,全都是老人和婦女。許一山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些人都是來自烏雞村。
趙勇武上前喝道:“你們幹什麼?讓開路啊。”
人們不爲所動,充耳不聞。
許一山明白這是周武安排的,他要利用村民來對付強拆他的別墅。
趙勇武見喝不動人羣,便往身後招了招手,隨即,一個精幹的小夥子一溜小跑過來,敬了一個禮道:“趙支,城管機動大隊聽從您的指揮。”
趙勇武指着堵在車隊前的人羣道:“去,驅趕他們。”
小夥一揮手,只聽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跑過來二十多個裝備整齊的城管隊員。
堵路的羣衆一陣騷動,只聽到人羣有人喊,“城管打人啦,大家都躺下啊。”
話音未落,堵路的老人們便齊刷刷往地下躺了下去。
這下城管隊員啞了火,還沒接觸到人,人家已經躺下了。而且躺下的都是老人,動又不敢去動,萬一弄出什麼事來,責任誰擔啊。
趙勇武可能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他本來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只要遇到阻止拆遷的人,一律訴諸於武力。
在他看來,周武組織的人,最多就是些烏合之衆。他們城管代表的是正義之舉,不會懼怕邪惡勢力的阻擾。
趙勇武不得不徵求許一山的意見,“許老弟,怎麼辦?”
許一山看一眼躺滿地的老人們,哭笑不得。
他走上前去,蹲在一個老人身邊問:“老人家,今天你來表演,可拿多少錢?”
老頭先是一愣,隨即咧開嘴笑了。那場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塊。”
許一山指了指身後如臨大敵的隊伍說道:“?老人家,你看我帶了那麼多人來。等下亂起來之後,沒人會注意到你。到時候磕磕碰碰傷到了你,痛的是你自己,還要自己掏醫藥費。這生意划不來啊。”
老頭頓時啞了,遲疑了一下,慢慢從地上坐了起來。
許一山趁熱打鐵,“政府拆遷,對您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老頭聞言,便一聲不響站起來,也不與旁邊的人打招呼,顧自走了。
其他老頭一看,感覺不對勁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這時候聽到人羣當有人在喊:“別信姓許的鬼話。幹部一張嘴,說的都是鬼話。大家別上當啊。”
本來準備起身的幾個老頭只好又躺下去,任憑許一山勸說,就是不願起身。
許一山無可奈何,只好對站在身後的趙勇武說道:“趙支,把老人請開吧。麻煩交代下去,別傷着了人。”
交代完畢,他退後幾步不再說話。
趙勇武擺擺手,示意精神小夥上。
精神小夥帶着一幫人,呼啦一下衝了上去。他們兩個擡一個,一個擡手一個擡腳,擡起來就往路邊的菜地裏扔。
老頭們摔得七仰叉,卻再沒勇氣回到路面上繼續躺。因爲他們已經感覺到,這些人根本不將情面,扔他們就像扔稻草垛一樣,那會管他們都是七老十的人。
正如許一山說的那樣,痛的是自己。
城管這邊一動手,堵路的人便蠢蠢欲動。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城管這邊鋼盔盾牌警棍,堵路的村民一部分手裏拿了鋤頭,另一部分手無寸鐵。城管這邊一看都是精兵強將,堵路村民卻像散兵遊勇。
無須動手,勝敗已顯。
或許村民被城管嚇住了,他們在騷動片刻後,開始往後退。
局面開始呈現一邊倒。村民退一步,拆遷隊伍往前進一步。
村民隊伍裏周武顯然安排了人。他們在退了十幾步之後,不再往後退了。
“大家不用怕,他們不敢動手。”
“村長說了,大家齊心協力,保衛家園,村裏有重獎。”
“保護烏雞村,保護家園啊。”
聲音此起彼伏,原本即將潰散的村民隊伍轉眼間又團結起來。他們手挽着手,將路攔斷,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許一山看着眼前一切,不得不在心裏佩服周武動員的能力。
整個烏雞村男女老少都被他利用起來保護他的別墅,他難道就不會想到,在滾滾的歷史洪流,他的這種舉動無異於螳臂擋車。
眼看着局面僵持住了,趙勇武輕聲問許一山,“許老弟,怎麼辦?”
許一山笑笑道:“不用急,我再說幾句。如果他們執迷不悟,就要看趙支你的雄勇了。”
趙勇武往地下呸了一口痰,“乾脆,直接衝。老子就不相信這些人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