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驚濤駭浪 >第986章 徐斌的往事
    奚美麗的暗示,猶如一記重錘,將許一山從迷茫中敲醒了過來。

    他第一次正式審視起胡進來,越想越不對勁。終於發現,自己只不過成了胡進手中的一枚棋子,替他在衝鋒陷陣,四處出擊搏殺。

    棋盤上的棋子,總有使命完結的時候。一旦完成了使命,棋子便將被成爲棄子。棄子的命運就是被送上去喫掉,走完它最後的歷程。

    他想起第一次跑去燕京求助胡進。胡進非但沒痛快給他想辦法,反而一連幾個電話逐級驚動整個中部省。胡進的理由很充分。他在爲許一山抱不平。現在一想,胡進真的是在爲他抱不平嗎?

    倘若胡進是抱着這樣的一個想法,他難道不明白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即便他爲許一山出了一口氣,但是氣出過之後呢?他在遙遠的燕京,鞭長莫及,能護他許一山一生周全?

    現在一想,才明白鬍進從一開始就佈下了局。他藉助許一山這件事,將觸角第一次伸進中部省來。或許,那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他將作爲空降的幹部履職衡嶽市。

    奚美麗也不贊成徐斌選址少陽市。因此她對許一山來京協助屈玲引資不抱任何熱情。

    屈玲動作很快。到京就聯繫好了徐斌,約在晚上共進晚餐。

    許一山第一次踏進徐斌在京的長河重工總部。一棟長河大廈巍峨挺拔在三環路上,站在徐斌的辦公室,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戶往外看,彷彿四周都被踩在腳底。

    徐斌的辦公室大得有點嚇人,以至於他那張可以並排躺着兩個人的黃色金絲楠辦公桌都顯得有點渺小。

    晚餐之前有個小小的會晤。屈玲作爲徐斌家鄉的官員,受到了徐斌超常規的熱情接待。

    徐斌是少陽市迄今爲止最大的企業家,他在少陽市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只是他很少回家鄉去,甚至都不願意提及自己的家庭出身。

    許一山瞭解徐斌,也是認識他之後補了課。他發現徐斌之所以不願回家鄉,是因爲他心裏埋着一個不被人知的祕密。

    這個祕密傷透了他的心,讓他羞於承認自己是從少陽大山裏走出來的孩子。

    徐斌的父母是一對老實巴交的農民。他們生活在少陽市一個人跡罕至的大山深處。

    兒時的徐斌就表現出對機械的熱愛。他在十歲的時候,將村裏的唯一一架水車拆得支離破碎之後,遭到了全村人的統一討伐。

    那一年,隊里扣除了他們一家的口糧。過年的時候,隊上殺豬,每家每戶都能分到一塊兩斤重的肉。隊長不但沒給他家分豬肉,還帶着人將他家僅餘過年的糧食全部拿走了。

    隊長說,徐斌拆壞的水車,他們一家幹五年都賠不上。

    隊長也不是信口胡說。當時的一架水車,造價雖不昂貴,但是想請一個會造水車的人,卻比登天還難。何況,這架水車是全村在天旱年景的救命農具。沒有了它,遇到天旱,全村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莊稼旱死。

    如果說水車事件給徐斌的童年帶來了人生陰影。那麼在少年時代,徐斌的另一個遭遇讓他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這輩子有出息,他一定不會回來少陽。

    少年的徐斌因爲讀書成績很好。他的父母拼盡了全力讓他讀書。

    當時他所在的鄉村小學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考進縣裏的中學。徐斌打破了歷史記錄,以全縣總分第一名的成績,被縣重點中學錄取。

    進入中學讀書,是徐斌第一次走出大山。他在第一眼看到縣城林立的樓房時,心頭涌起波濤。他從書裏就知道大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那只是一個想象。直到他看見街上飄舞着五彩斑斕的裙子,以及街上走着的漂亮精緻的女人時,他才明白過來,這個世界比他的想象還要精彩萬分。

    他第一次看到自行車,看到一個人坐在兩個軲轆的自行車上不但不倒,還能飛快的從他面前飛馳而過時,好奇心讓他在找到一個機會後,將學校一個同學的自行車又拆了個支離破碎。

    那時候一輛自行車對一個家庭而言,相當於今天的家庭小汽車。無論怎麼說,都是家裏的一個大件。需要全家人節衣縮食好長一段時間纔可擁有。它不但是身份的象徵,也是財富的象徵。

    徐斌拆車,終於惹怒了車主人。

    同學的父親怒氣衝衝跑到學校來,當着老師的面,將他從教室裏拎了出去,一腳踹在他的後腰上,將他踹到在學校的操場中央。

    男人憤怒地一邊怒罵,一邊用腳踩在他的頭上,死命地踢他。

    這一幕,恰巧被來學校給他送口糧的父親看到了。

    父親看到兒子被一個強壯的男人踩在腳底下打,心痛得嚎叫一聲,扔了手裏的口袋就撲了過去。

    他沒敢往人身上撲,而是撲倒在打人者的腳邊,不顧一切去抱了他的腿,哀求道:“領導,要打你打我,別打孩子。我孩子還小啊,不懂事,他闖了什麼禍,我來背。”

    打人的男人冷笑,“你背得起嗎?”

    徐斌的父親嘶啞着喉嚨求饒道:“我背背不起,肩膀拱也要拱起啊。”

    男人便將一個車軲轆往他父親跟前一扔道:“好啊,你賠我的車吧,也不多,兩百塊。”

    要知道當時的兩百塊錢,相當於現在二萬還要多。作爲一個年收入不到十塊的家庭,這筆賠償金足以壓垮。

    男人見徐斌父親不吱聲了,吼道:“你拱啊,怎麼不拱了?”

    說完,擡起腿又往徐斌身上踢。

    他穿着黑色的皮鞋。皮鞋頭裏嵌着鋼板。每踢一下,都像是拿着一把鐵錘在狠狠地敲。巨大的疼痛傳遍徐斌的全身,他卻死咬着嘴一聲不吭。

    男人踢了他一陣後,似乎還不解氣。又將氣撒在徐斌父親的身上了。

    他一邊罵道:“養不教,父子過。”一邊拿他堅硬的皮鞋去踢徐斌的父親。

    可憐的男人不敢反抗。他從打人者的衣着上已經感覺出來,對方是幹部,他若是反抗幹部,後果會更嚴重啊。

    男人的一腳踹在徐斌父親的臉上,很快,血就從他的嘴角冒了出來。

    徐斌父親顧不上去擦,他雙膝跪地,磕着頭,任由男人的皮鞋在他身上如雨點一般的踹。

    徐斌看父親被打,從心底生出憤怒。

    他從地上撿了一塊磚頭,啪的一聲砸在男人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