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驚濤駭浪 >第1175章 官場生存法則
    散會後的許一山,心情無比鬱悶。

    衡嶽市塌樓事故死亡人數沒超過警戒線,這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事件也因此無需升級,限在衡嶽市本級即可處理。

    省安監局的人將在第二天離開衡嶽市。宣告塌樓事故到此結束。

    陳曉琪見他回來悶悶不樂,好奇地問:“你又怎麼了?拉着一張臉,好像別人欠你錢似的。”

    許一山嘆口氣道:“老胡變了。”

    陳曉琪沒作聲,過了一會開導他道:“其實,也不是他變了,而是情勢逼着他不得不改變自己。你以爲在衡嶽市誰都能如魚得水啊?沒有兩把刷子,他的這個位子坐不穩的哦。”

    衡嶽市官場一直存在一種現象,分爲本地幫和外來幫。

    本地幫顧名思義是出身於本地,或者與本地有着緊密聯繫的人。比如魏力,就是本地幫的代表人物之一。魏力屬於土生土長的衡嶽市人,參加工作以後也沒離開過衡嶽市。他這一輩子的時間,幾乎都與衡嶽市息息相關。

    魏力之前的衡嶽本地幫,勢力更是不容小覷。那時候從外地調進來一個官員,碼頭沒拜全,他的日子都沒法好過。最典型的就是富嘉義之前的一任書記,他與胡進一樣有着燕京背景,也是從部委單位空降而來。

    初到地方,此人書生意氣太濃,誰的面子都不買。結果一年剛滿,不得不主動請辭離開衡嶽。

    富嘉義也是外地來的官員。富嘉義最大的特點就是求存同異。他一邊培植自己的力量,一邊敷衍本地幫的幹部。如此這樣,雙方纔能和諧融洽。

    某年,燕京方面開始認識到了本地幹部出身治理本地的巨大弊端,於是下了一盤很大的棋,將全國範圍內的一把手都來了一個異地交流對調的措施,從此,本地幫才逐漸凋零下來。

    雖然勢力沒過去那麼強大了,但影響力依舊不改。

    每一個時代,本地幫都會有一個核心人物。這個核心人物是本地幫的靈魂,只要靈魂存在,本地幫就永遠不會消亡。

    衡嶽市本身是中部省重要城市之一,但凡來衡嶽市履職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背景。因爲在衡嶽市能擔任一把手的職務,預示着他已經進入了上級提拔的範圍內。

    於是,來衡嶽市履職的領導幹部,都非常明智地選擇與本地幫搞好關係。只要本地幫不會影響他未來的升遷,他們會選擇睜隻眼閉隻眼糊弄過去。

    胡進來衡嶽市,幾乎是帶給了衡嶽市一股颶風。他是第一個堅持不與本地幫妥協的人,從他任用各級幹部就能看出來,胡進從來沒考慮過本地幫的感受。

    胡進因此而成爲本地幫最不受待見的人。比如胡進的會議,從來沒有按時間舉行過。每次不是他缺席,就是他遲到。胡進爲此還打發過脾氣,可是始終改變不了這個局面。

    許一山被胡進起用,從某個角度而言,是胡進有意識拿他來對付本地幫。

    在胡進的意識裏,許一山出身本地,卻與本地官僚系統毫無交集。他一個草根出身的人,自然就像山頂上傾泄而下的山泉水一樣,沒有受到過外界任何污染。

    事情確實如胡進想的那樣,許一山在衡嶽市工作期間的表現,讓胡進第一次感受到用人正確的重要性。

    “老胡變得膽小怕事了。”許一山感嘆道:“這在過去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你知道嗎?老胡在我是印象裏可是個正直不阿的人,他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畏權勢,敢想敢說敢做。”

    陳曉琪淺淺一笑道:“你不覺得他這樣做是最明智地選擇嗎?你認爲他必須硬碰硬就是對的嗎?不是我說你,你呀,也該學會策略。別一根杆子插到底。”

    許一山不解道:“要說他妥協其他人我可以理解。他這次妥協程子華,就很奇怪了。程子華怎麼說,與某一些人都不屬於一個陣容的吧?”

    “你以爲一個陣容會有明顯的特徵?”

    許一山哼了一聲道:“至少有特色吧。你不要以爲我什麼都不懂,就拿我們茅山來說,我也分得清誰是自己人,誰是對立面的人。”

    陳曉琪撲哧一聲笑了,柔聲道:“看來你不傻乎乎呀。”

    她起身去倒了一杯水來,遞給許一山道:“在外忙了一天了,煩心的事就別帶回來了。人呀,要學會工作,更要學會享受生活。其實,生活中不是缺少誰,地球就不轉了。特別是你,你現在只是茅山的掛職副書記,很多事你還是要保持低調。就拿這次的事來說,你認爲胡書記願意放過程子華?他是沒辦法啊,你想啊,問題越嚴重,牽涉的層面就越高。他保護程子華,不正是在保護他自己嗎?”

    許一山搖搖頭道:“可一天前他的態度還是不一樣的。抓程子華之前,他是支持我的。而且我估計,他知道我下步想幹什麼。”

    “這就對了,如果什麼事都讓你做了,他幹什麼?”

    “這不正好給他騰出時間來大力發展經濟建設嗎?我讓他做好人,我做惡人,他好像不領我的情。”

    “他要領了你的情,就說明他太缺少政治智慧了。”陳曉琪抿嘴一笑,“你呀,榆木腦袋不開竅。你相信不,你想打擊的人,也是他想打擊的人。”

    “按你這麼說,他是在放長線釣大魚?”許一山驚異地看着陳曉琪,好像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在他的記憶裏,陳曉琪對官場的爾虞我詐深惡痛絕。雖然她身在體制內,但她對官場的這一套總是選擇迴避。就好像她這麼些年來從進入體制,再到領導崗位,都不是她主動爭取來的一樣。她的道路似乎都是別人給她先鋪好路,她只要沿着別人鋪的路走就是了。

    這也不難理解她的想法。陳曉琪出身於官宦之家,從小到大,耳喧目染的都是官場上的人和事。她對官場生存法則不是不知道,相反是知道得太多太深。

    陳曉琪拉起許一山走到窗戶邊,打開窗簾,指着遠處漆黑一片的地方說道:“那裏就是出事的現場。”

    許一山一驚,心想塌樓現場與他和陳曉琪的家相隔居然不到三百米的距離。他忙的時候,根本就沒想到自己的家就是咫尺。

    “你現在抓了程子華,誰來負責雲軌工程?”陳曉琪笑着問他。

    “死了一個張屠夫,難道只能喫混毛豬?”許一山不屑說道:“衡嶽市幹部當中就找不出一個比程子華更能幹的人來?”

    “你說對了,比程子華能力強的人大有人在,但這個人會聽胡書記的嗎?”

    “老胡代表的是組織,還有人敢不聽組織的?”

    陳曉琪搖了搖頭,嘆口氣道:“一山,有時候我想,你進入仕途就是一個錯誤。你太單純,你根本就不適合在這個圈子裏。”

    “是嗎?”許一山反問她,“你覺得我應該幹什麼最合適?”

    “你呀,隨便幹個什麼,都會比當官要強。”陳曉琪莞爾一笑道:“一山,我知道我勸不了你。但是有一句話你必須給我記着,低調,保持低調。如果你不想讓我擔心,你就必須按我說的去做。”

    “如果我不低調呢?”

    陳曉琪深深看他一眼,緩緩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