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場,他得到了一個隱祕的線索。一個目睹意外發生的同志,悄悄告訴他,他懷疑陳曉琪從舞臺上失足跌下來,不是意外,而是人爲的結果。
許一山被李朝亮說的話震驚到了,他的腦筋一時轉不過彎來,誰會陷害陳曉琪啊?
陳曉琪得罪過不少人是事實。畢竟,生性高傲、冷豔的她,對自己看不慣或者不喜歡的任何事,她從來不講情面。但是這些不足以讓別人生出害她之心啊。
李朝亮暗示他道:“你仔細想想,究竟誰會下此狠手?”
許一山茫然搖頭,他實在想不出來誰會對陳曉琪下手。
“這件事,我已經責成公安方面立案了。”李朝亮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小許,你就等結果吧。”
許一山嘆口氣道:“李市長,這事立案,有點說不過去吧?意外事故,說不清啊。”
“我不認爲是意外。”李朝亮信心滿滿道:“你知道負責這事的人是誰嗎?”
許一山又搖了搖頭。
“魏浩。”李朝亮笑眯眯道:“一個常務副局長親自負責偵破調查,不會沒有結果的,是不是?”
“他?”許一山差點驚呼出聲,“這也太隆重了吧?”
“不,一點也不。”李朝亮苦笑道:“省委辦公廳副主任的妻子在我們衡嶽市出了事,他一個常務副局長親自上陣,算什麼隆重啊。”
由於見不到陳曉琪本人,李朝亮夫婦在醫院呆了一會後,也只能先離開。
許一山讓秦光和副院長都回去休息,他一個人留下來等消息就行。
醫院ICU門口,聚集着不少人。有席地而坐的,也有默默靠在窗戶邊看窗外燈光的。或者三五幾個人聚在一堆,低聲說着話。
其實許一山明白,守在ICU門口一點作用都沒有。
一道門,就像隔離了兩個世界一樣。外面的人根本就沒機會他進去病房半步。病房裏的情況,外面的人一無所知。
家屬們明知守在門口是徒勞的舉動,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彷彿他們守在門口,便感覺心裏穩妥一點。畢竟離得近,能得到些許的安慰。
許一山下樓去買了一張躺椅回來,找了一塊空地,支開椅子坐了下來。
這個時候的他,與守在病房門口的任何一個家屬都是一樣的心理,似乎距離自己的親人近一步,心裏便有踏實之感。
半夜時分,曾臻出現在病房門口。
她一眼便看到了椅子上的許一山,三步並作兩步過來,輕輕喊了一聲,“一山。”
許一山聞聲擡頭,還沒開口說話,眼淚已經洶涌奔涌出來。
曾臻跟着鼻子一酸,但她強行忍住了。她朝許一山使了一個眼色,兩個人便朝樓梯口走過去。
樓梯間沒人,一道安全門將人隔離開來。
“媽。”許一山嗚咽道:“我沒照顧好曉琪。”
曾臻嘆口氣,輕聲說道:“一山,媽不怨你。這是意外,誰都沒法預料到。你一定要堅強。”
許一山嗯了一聲,可是內心的傷痛卻如滔天巨浪一樣,一波一波猛擊他的心。他多麼希望意外發生在自己身上啊,只要能替代陳曉琪承受苦難,多大的苦難他都不在乎。
相比較而言,曾臻表現得比許一山要冷靜許多。
“情況怎麼樣?”曾臻小心翼翼地問。
許一山低聲道:“不是很好。”他把醫生說給他聽的話複述了一遍,態度堅決道:“如果曉琪真出現了醫院方面說的結果。我這一輩子都會陪在她身邊,半步都不會離開。”
曾臻緩緩嘆口氣,沒說話。
曾臻悽然一笑。
她鄭重其事說道:“如果曉琪成了那樣,我會接她回家的。”
悲苦之情流淌在身邊,兩人心裏都被難受充溢着,誰都沒心思再說話。
許一山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從身上掏出鑰匙道:“媽,你先回家去休息。這裏有我就行了。”
曾臻搖頭:“我不回去。”
許一山只好將躺椅讓給她坐,自己蹲在椅子邊,呆呆地看着緊閉着的病房門。
天色微明,守在病房門口的人開始騷動起來。
一夜過去,多少擔憂都將隨着黎明的到來而出現曙光。上午九點,護士會出來接受家屬的諮詢。只要人還在病房裏,心就安定一半。誰都怕半夜出來護士喊家屬。
漫漫長夜,將一個人的精氣神都能消除殆盡。曾臻疲憊起身,招呼許一山去躺椅上休息一會。
許一山哪有心情休息?他現在連閉下眼的奢望都不敢有。他將一雙耳朵豎起着,生怕耽誤聽到護士的呼叫。
誰都沒心情去喫早餐。ICU前又開始熱鬧起來。
八點過後,病房門打開,推出來一張病牀。
許一山趕緊過去看。只見病牀上蒙着一張白色的牀單,牀上的人被蓋得嚴嚴實實。
護士面無表情地叫了一個名字,隨即,人羣中響起一陣哭喊聲。
這人沒能頂住,走了。
許一山心裏涌起一片悲涼。他既希望聽到叫陳曉琪的家屬,又害怕聽到。
醫生上班後,終於有個護士出來,喊了一聲,“陳曉琪家屬在嗎?”
許一山幾乎是撲了過去,顫抖着聲音迴應道:“在在,我在。”
護士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她進去病房。
許一山的一顆心猛烈跳了起來。他居然忘記了擡腿。
護士見他沒動,回過頭來笑了笑道:“進來吧,醫生找你有事。”
許一山嘴脣哆嗦着,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該問什麼,又忍不住想問。
“放心吧,陳曉琪的情況很穩定。”護士顯然看出來他內心的惶恐,安慰他道:“她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許一山一顆心撲通落地,一種從未有過的舒適感迎面而至。他激動得想叫出來,只要陳曉琪的生命沒危險,其他的都不要去想了。
ICU是個巨大的病房,裏面至少有十張牀位。
每一張牀上,都躺着一個正在於死神抗爭的人。
病房裏,各種儀器的聲音此起彼伏,令人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深深的緊迫感、恐懼感。
許一山一進去,便有一個醫生迎過來,輕輕喊了一聲,“領導。”
他帶着許一山走向一個屏風圍住的病牀。牀上躺着的正是陳曉琪。
陳曉琪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她面色蒼白,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彷彿沉睡了過去一樣。
許一山一看,眼淚便啪嗒往下掉。
他不管不顧地蹲下去身子,握住陳曉琪的一隻手,深情呼喚道:“老婆,我來了。”
醫生勸他道:“領導,病人現在是深度暈迷,聽不到你說的話。這樣吧,我有些問題想徵求領導的意見,領導方便嗎?”
“方便。”許一山強壓住心裏的悲傷,站起身來說道:“醫生,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說出來。”
醫生猶豫一下,低聲說道:“領導,你得有思想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