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衡嶽市第一件事,胡進便立即召開常委會。會上,當場宣佈號公館地庫由市紀委監委接手。
胡進此舉,驚呆了所有人。沒有人知道他想幹什麼。畢竟,號公館地庫之爭,直到誘發和導致李朝亮與魏力反目。
雖說在胡進的斡旋下,雙方都選擇了退步。並主動到省裏去彙報了思想和作了檢討。原以爲這件事到此就結束了,沒想到李魏剛從省裏回來,便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
魏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遲疑了好一會才小聲說道:“胡書記,號公館最多就是普通刑事案件,紀委監委插手,好像不符合規矩吧?”
胡進笑笑道:“老魏,現在外界對號公館猜疑那麼多,老百姓悠悠之口,我們不能不重視啊。既然羣衆關心,我們爲什麼不把它敞開給老百姓看看。要讓老百姓相信我們,我們就得將自己交出去給社會檢驗啊。”
魏力搖搖頭道:“胡書記,我個人不贊同你的這個決定。政府與羣衆,不可能什麼都公開。政府也應該有自己的祕密。”
號公館發生爭執之後,衡嶽市委做的唯一決定就是,政法部門與政府部門都不得私自開啓地庫門。
這樣,號公館地庫就到了現在還處在塵封的狀態。
胡進留着地庫之門一直沒打開,不知是故意留着在等機會,還是什麼其它原因,沒人猜得到他的心思。
胡進的決定一出,當即引起常委們的騷動。
儘管沒人知道地庫之究竟藏着什麼祕密,但每個人都擔心萬一有什麼祕密牽連到自己身上來呢?
魏力提出質疑之後,向勇緊跟着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胡書記,我支持老魏的意見。衡嶽市不能再出現領導班子不團結的情況了。今天也沒外人,我們關起門來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說話,就應該坦率。我認爲,班子問題關係到整個衡嶽市委市政府的形象。我們再不能丟臉了啊。”
李朝亮未等他的話落音,質問他道:“老向,衡嶽市丟臉了嗎?”
向勇顯然來了氣,手指輕輕敲着桌子道:“李市長,你覺得臉丟得還不夠嗎?一個市兩大常委親自跑去省裏作檢討。這傳出去,人家會怎麼看我們?說我們爭權奪利?說我們黨政分離?你丟得起這個臉,我丟不起。”
李朝亮憤怒道:“臉面值幾個錢?要臉,就該真心真意爲人民服務,老百姓養着我們,我們就該爲他們服務。”
“我們要服務的,也是聽話的老百姓。對於刁民,絕不姑息遷就。”
李朝亮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雙眼怒視着向勇,“向副書記,這話該是你一個堂堂的市委專職副書記說得出口的嗎?一個刁民順民,你告訴我,誰是刁民?誰是順民?”
爭論一起,火藥味就極濃。
大多數的常委們保持着沉默。此時,他們必須保持沉默,審時度勢,再決定選邊站隊。
李朝亮拍桌子,瞬間引爆了氣氛。
魏力眉頭緊皺,忽地起身道:“李市長,你這作風不對啊。在我們衡嶽市有個說法,當人面拍桌子,就是打人耳光。你這是打了我們在座的每個人一耳光嘛。”
向勇趁機說道:“就是嘛。這是軍閥作風,家長做派。衡嶽市過去一直保留的民主作風,都去了哪裏?這樣的工作態度,我們還有發表自己意見的餘地嗎?”
李朝亮本來事先也不知道胡進會有此一出。地庫之門一日沒大白於天下,他的心就一直懸着沒落下來。好在胡進有言在先,任何部門未經市委同意,不得擅自開門。
本來,他是不願意去作檢討的。是許一山與他說,真正會打仗的將軍,一定知道進退有據。一味往前衝,要麼掉進別人事先設置好的陷阱,要麼以疲憊之師去迎接虎狼之軍。
只要地庫之門塵封,祕密不被某些人掌握,就要學會退一步,養精蓄銳之後再戰。
然而,胡進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宣佈地庫由紀委監委接手。這個決定的含義,就是將政法系統與行政系統都排除在外了。唯一能夠第一時間見證地庫之門開啓之後祕密的,只有紀委系統了。
向勇陰冷冷說道:“我建議,全體常委表決。”
李朝亮當即反對,“胡書記的決定,是具有最後否決權的。無需表決。”
“李市長,你這是要踐踏民主?”
“不,我支持民主。但是,我們還有一條,叫民主集制。”李朝亮嚴肅說道:“一把手的權威不容置疑。這是組織賦予的權力。”
“權力不是人民賦予的嗎?”向勇冷哼一聲道:“李市長,你不會連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吧?”
“是刁民賦予的,還是順民賦予的呀?”李朝亮反脣相譏道:“有些人,就是喜歡拿着人民的幌子。”
向勇惱羞成怒道:“李市長,你這是人身攻擊。”
李朝亮居然毫不退讓道:“如果你覺得這是人身攻擊,我願意承認。總之,我個人的意見,支持胡書記的決定,號公館的問題,交由市紀委監委負責。”
胡進一直不動聲色,即便他們拍了桌子,他也沒表露出任何情緒出來。
號公館拖到現在還沒揭開地庫祕密,是因爲傳出號公館之事後,他也敏銳地感覺到了,地庫之門就會是衡嶽市的潘朵拉之魔盒。
李魏之爭,他對兩邊都沒任何態度,放任事態發展,是因爲他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他不表態,地庫之門就沒人敢擅自開啓。
只要門一天不被打開,就沒人知道里面究竟藏沒藏着祕密。
直到與許一山促膝長談一晚之後,他才下了決心。因爲,這已經影響到了融城黨工委書記的位子。
許一山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了。王書記對他的印象很好,也很想用他。但是,王書記總覺得他還沒達到他要用人的要求和標準。
他必須孤注一擲,幹出一件漂亮的事來,證明他的能力。
而這件事,應該就是一直懸而未決的周武案。
打掉周武犯罪團伙並不是政績,挖出周武團伙背後的保護傘,才能得到從上到下的認可。
胡進並不是不知道,衡嶽市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在與他周旋。他也知道這股力量背後是什麼人,他們的關係有多複雜。只要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反噬。
他也知道,要想給衡嶽市一個清淨的社會環境,就必須將一棵樹連根拔起。
可是這棵樹的根早已經盤根錯節,深植泥土深處了,連根拔起,談何容易!
如果說,他突然下決心將號公館問題交由市紀委負責是臨時決定,倒不如說,在這件事一開始的時候,他冥冥之就感覺出來了號公館的重要性。
魏力與向勇還是抵制他的決定,李朝亮以一己之力,迎接他們兩個的反擊。
胡進輕輕咳嗽一聲,這是信號。爭吵聲瞬間靜止。
“剛纔向書記不是提議表決嗎?”胡進淡淡一笑道:“好啊,我們就來個表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