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驚濤駭浪 >第1712章 他是一匹黑馬
    容海請龔輝談許一山,這是極少見的現象。

    首先,大家都是省委常委,在同一口鍋裏攏大勺。背後議論他人,於情於理似乎都說不過去。而且這也是官場禁忌之一。

    其次,龔輝於容海而言,曾經是政治上的對手。容海競選省長落敗,內心並不認同龔輝。他一直堅持龔輝佔了在省人大工作多年的便利,利用他熟悉各地市人大代表的優勢,暗箱操作才贏得差額。

    因爲這中間牽涉着這件事,兩個人的關係向來就是面和心不合。

    容海這次主動示好龔輝,虛心聽取龔輝對他人的評價,這要換在一個月之前,根本就不可能。

    儘管大位已經坐在了龔輝的屁股底下,容海並沒因此而消沉和認輸。他們之間一直在暗中較勁,總希望一方能將另一方徹底打趴下,俯首稱臣。

    如今,許一山已經跑到他容海鍋裏來搶飯吃了,這讓容海不得不尋求更大的力量來維護自己的利益。

    大家都明白,半導體產業落地在哪,地方主官的政績便隨之而來。

    在陪同外商考察團去衡嶽之前,省委省政府的意見是將半導體產業留在桔城的。龔輝安排考察團前往衡嶽考察,其實是一件突發性的事。

    容海在親自接到龔輝電話,要求他陪同考察團去衡嶽時,他當即表示了強烈的質疑。

    龔輝在電話裏說,“老容啊,讓外商多比較,有助於他們更快更準確選擇投資地區啊。你對桔城要有信心嘛,難道你桔城還比不上衡嶽嗎?”

    容海是被龔輝最後一句話觸動了。如果他堅決拒絕考察團去衡嶽,不正好說明他心虛,不敢拿桔城與衡嶽比拼嗎?

    窩了一肚子氣的容海最終選擇了陪同考察團去衡嶽考察。他想讓事實來打龔輝的臉。

    然而,衡嶽市政府舉行的接風晚宴上,許一山臨場發揮,以一口流利的英文全方位介紹了衡嶽的投資環境後,他能強烈感覺到考察團的天平在往衡嶽這一邊傾斜。

    許一山的精明之處,在於他將衡嶽形象拔高到了能打動外商考察團的心。一句“英雄之城”就將他的思想灌輸進了外商的心底。

    畢竟,反法西斯是全人類的共識。特別是經受過法西斯殘暴迫害的西方世界人,他們對法西斯的理解尤爲刻骨銘心。

    同時,許一山所表現出來的交流溝通能力,讓外商會更多認爲許一山有強大的國際視野。

    顯然,一場接風晚宴,讓許一山出盡了風頭。反而襯托他這個副省長才疏學淺一樣的。外國人不喜歡講意識形態,他們都是實用主義者。

    許一山的實用主義思想,恰好中了他們的胃口。

    龔輝在沉吟好一會,才似笑非笑地試探着說道:“老容,我就談談我對許一山同志的看法?”

    容海沉着臉道:“談吧。有什麼不能談的?”

    龔輝道:“這僅僅是我個人看法,可能會與大家的看法不一樣哦。”

    “這不閒聊嘛。”容海笑笑道:“對自己同志瞭解,也是對該同志負責,更是能促進我們工作的辦法嘛。”

    “那我就隨便談談吧。”龔輝笑了笑道:“過去大家都說黑馬,許一山就是一匹黑馬啊。”

    容海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龔輝的說法。

    “一山同志出身農村,通過讀書才走上工作崗位。俗話說,無知者無畏。這句話其實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龔輝談了許一山單槍匹馬闖燕京要撥款的往事。

    “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名副鎮長。”龔輝笑笑道:“一個副鎮長,在縣裏都未必能得到支持。他倒好,直接繞過縣裏、市裏、省裏,一槍便殺到部委去了。他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格,當時可驚動了不少人啊。老容還記得王書記吧?在省委決定要嚴厲處分他的時候,是王書記站出來替他說了話啊。”

    容海點點頭道:“這件事我知道一點點。據說當時燕京方面來了電話,對他去燕京要撥款的責任,歸咎於省裏工作缺失,沒照顧好基層的實際工作難處。”

    “打這個電話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容海搖了搖頭。

    “就是胡進嘛。”龔輝嘆口氣道:“胡進打這個電話的時候,還只是部委中的一個小人物啊。按理說,他這種資歷的人,有什麼資格來指責地方工作?但是人家偏偏就打了,而且中部省委省政府還不得不聽。原因在哪?不就是胡進的背景嘛。”

    容海默不作聲。他哪能不清楚胡進是什麼背景!

    “老容,你應該知道,胡進、梁國明和許一山,他們三個過去是大學同學。據說,許一山與胡進的關係不一般。胡進心高氣傲,梁國明裝傻充愣,唯有這個許一山,穩重成熟,內斂,鋒芒不露。”

    “他還不露?”容海鄙夷地笑了起來,“你看看啊,全國都在想方設法嚴禁菸花爆竹,他倒好,一去衡嶽市主政,就全面放開煙花爆竹市場。第二,他提出的全民醫療免費,難道沒讓你老公頭痛?第三,他要在基層推行主官直選,這不又是在與現行規定在對着幹?如果說他這樣還不夠鋒芒畢露,我實在是想不出他還會玩出什麼新花樣來了。”

    “所以我說他精明嘛!”龔省長緩緩說道:“他這一招背道而馳,確實起到了轟動效應,也成功引起了燕京方面的注意。”

    “你的意思,他是故意這樣操作的?”

    “故不故意我不能說。不過,衡岳雲軌通車來了誰,你應該知道吧?我就問你,你老容如果親自去燕京請人,能請得動嗎?”

    容海陷入了沉默。

    “他很會得民心。”龔輝苦笑道:“他搞一個全民醫療免費,就讓我下不來臺。現在的老百姓心裏啊,不知有多少人在罵我,好像是我在阻止他許一山實施這個政策的。”

    容海笑了,道:“老龔,這一點你還是得承認,確實是你在反對。”

    “我能有辦法嗎?”龔輝嘆口氣道:“全國一盤棋,這是大政方針。我們中部省在經濟上比不上沿海發達地區,在政治上比不上燕京等幾個直轄市。我們中部省怎麼可以標新立異啊?不是說我們的財政能力支撐不住實行免費醫療,問題在於沒有上面的明確指示,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龔輝的話,道出了他最真實的內心想法。人到他這個層面,凡事必三思。像這種極具政治風險的想法,他根本不能去考慮。

    “這麼說來,他衡嶽是要從桔城搶走半導體項目了?”容海說道:“我們都拿他沒辦法了?”

    “哪也未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