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場大雨,整整下了三個小時。困擾全省的旱情,在這一場大雨中全部釋放了。此刻,窗外的天空,藍得像一匹美麗的絲綢。幾片白雲,恍如點綴在藍天上的花朵。
大雨過後的空氣,顯得格外清新。
許一山緩緩擡起頭,環顧一眼四周,面帶笑容道:“同志們,剛纔我們聽取了市政法委關於車曉鶴違法犯罪的專題彙報。首先,我對奮戰在一線的政法幹警表示誠摯的問候。大家都辛苦了。其次,對指揮、協調各項工作的各位同志,表示感謝。”
“桔城車曉鶴案,是一件牽動全桔城廣大老百姓的一個重大違法犯罪案件。其手段之惡劣,情節之惡劣,令人髮指。這次大家克服重重困難,發揚了不怕死不怕苦的精神,將案件深挖細查出來,對桔城人民有了一個完美的交代。我要代表全桔城的人民,向所有爲此案付出辛勤工作的同志們表示感謝。”
他站了起來,深深鞠了一躬。
會議室的人都愣住了。但很快,熱烈的掌聲便響了起來。
“當然,有一些事還是值得我們反思啊。”許一山在坐下來後,緩緩說道:“車曉鶴違法犯罪的事實發生的時間很長了,最遠應該要追溯到十年前了。一個盤踞在桔城大地十年之久的犯罪集團,到今天才被我們打掉,可見其隱藏之深啊。”
與會者都嚴肅地板着臉,沒有一個人有半絲笑容。
“我理解,不是同志們發現太晚,也不是同志們在縱容,而是大家都有說不清的難處,是不是?”
大家都尷尬地笑了起來。許一山的話,看似隨意,其實都說到了他們的痛處。在座的誰都知道,如果車曉鶴的背後站着的不是時任市長的車軍,他敢如此膽大妄爲?
許一山突然將頭轉向市檢察院這邊,試探着問道:“車曉鶴的情況,最高的刑罰會是什麼結果?”
檢察院方面的人答道:“許書記,我們建議對車曉鶴判處死刑。”
許一山哦了一聲,叮囑道:“一切以事實爲根據,以法律爲準繩。不搞突擊,不搞運動。要讓案子經得起歷史的考驗。經得起法律的推敲。”
“請許書記放心,我們一定會堅持司法原則。”檢察院的同志遲疑了一下說道:“當然,最終的判決結果,還得是法院決定。”
許一山又去看市中院的同志。
中院的同志趕緊說道:“目前,我們還沒接到起訴意見書,也沒審查卷宗,不好得出判決結論。”
在檢察院提出準備起訴,將建議法院對車曉鶴死刑判決的時候,許一山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
車曉鶴罪孽深重,這是無需爭辯的事實。特別是他在天心閣商業步行街授意他人用剷車碾壓死人的事件,最爲惡劣。當時,桔城被一股巨大的恐怖籠罩着,車曉鶴這種肆無忌憚,草菅人命的惡劣行徑,讓桔城人們談車色變。
打掉車曉鶴犯罪團伙,等於是直接叫板車曉鶴背後的利益集團。許一山在這時候沒有手軟,他深知擒賊擒王,如果不拿下車軍,即便拿了車曉鶴,也無法奈何他們父子。
但是,市政法委在彙報意見時,有意忽略了背後最大的推手——車軍。這是許一山事先沒有料到的結果。
他以諮詢的口吻,試探檢察和法院的意見,檢察機關給出死刑建議,法院卻以還未介入爲理由,給不出意見。這讓許一山心裏有些不樂意了。
他想暗示或者提醒他們,車曉鶴判死,車軍不予追究,這事能說得過去嗎?
他比誰都明白,市政法的彙報,一定受到了外界力量的強烈干擾。否則,他們不敢給出這樣的結論。
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這是容海省長在保他車軍。
此刻,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每個人似乎都顯得很緊張。
突然,許一山笑了,他微微頷首道:“同志們,今天的會議就到此吧。我個人表示,尊重司法機關的一切法律行爲。”
許多人還沒回過神來,許一山已經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他居然半句話都沒提車軍。
他沒表態,就是沒態度。很顯然,在車軍的問題上,他選擇了妥協。
回到辦公室,祕書孔野小聲嘀咕道:“許書記,今天的彙報會上,對車軍的處理有點不正常呀。按政法委的意見,他最多就是接受紀律處分了。”
許一山瞪他一眼道:“你不用懷疑政法委。”
孔野苦笑,但還是心有不服道:“本來就是事實。社會上都在說,沒有車軍給兒子充當保護傘,他車曉鶴能將桔城踩在腳底下肆意妄爲嗎?”
許一山厲聲道:“小孔,你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工作之外的無關事務,你不可以發表任何言論。”
下午,容海親自給許一山打來電話,一開口便呵呵笑道:“一山同志,恭喜你啊。”
許一山陪着笑臉道:“容省長,您有什麼指示?”
容海收住笑,嚴肅說道:“一山同志,請做好接受考察的準備吧。明天,燕京組織部門將來人考察你個人。陸書記指示,必須盡全力配合考察。”
許一山小聲問道:“首長,燕京考察我幹嘛?”
容海大笑道:“你是裝糊塗嗎?組織考察,意味着什麼,你不知道?”
許一山嘿嘿笑道:“感謝組織。”
“對了,聽說,你今天聽取了對車曉鶴案子的彙報?一山啊,有什麼感想?”
容海突然將話題扯到車曉鶴案子上,許一山明白,這是他打來電話的終極目的。
“容省長,要說感想,還真有。”許一山認真說道:“首先,我對政法部門同志們的辛勤工作感到很欣慰。他們能排除萬難,將問題一查到底,這是令人高興的事。”
“你對彙報結果還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我堅決支持他們的結論。”
“好!”容海道:“一山,晚上如果有空,來家裏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