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驚濤駭浪 >第1962章 問心無愧
    一紙任免書,袁珊瑚和秦光同時被調往衡嶽市。袁珊瑚出任衡嶽市副市長,秦光擔任市政府副祕書長。

    許一山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木然地看着窗外。

    桌子上,紅頭文件顯得格外刺眼。

    下午收到文件時,他便知道茅山的免費醫療已經走到了頭。新任命的縣委書記就是帶着這樣一個命令下去的。茅山會不會因爲免費醫療制度取消而出現社會不穩定?這是許一山最擔心的問題。

    陸書記沒讓袁珊瑚在任上取消制度,已經是充分保護了她。

    書記縣長同時調離,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通常,爲了社會穩定,政務順暢,在人事任命上,不會同時將一個地區的兩個主官同時調離。

    在陸書記的辦公室,許一山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想說,全世界的國家無論貧窮與富裕,大多實行了國民免費醫療制度。據他所知,全球僅僅只有四個國家還沒實施這樣的一個政策。

    他有點想不通,以目前的財政實力,完全可以實行的免費醫療制度,爲什麼在推行時會遭到這麼大的阻力?到底是誰在阻擾老百姓享受這個最基本的國民待遇?

    陸書記顯然心裏有苦說不出來。由此可以看出來,阻力來自更高層。

    許一山當初在茅山推行免費醫療制度時,他還是有所保留的。至少,他沒敢將財政收入挪作補貼免費醫療。茅山之所以能得到上面的勉強同意,在於油脂基地和汽車零配件基地的壓力。

    這兩家外資企業有明確要求,其中對企業員工實行免費醫療是他們項目落地的前提條件之一。事實上,茅山的醫療虧空補貼,也基本是由該兩家企業承擔着主要責任。

    窗外,北風呼號,寒意凜人。風吹過來,發出嗚咽的聲音,彷彿一個人在哭泣。

    陳曉琪悄悄推門進來。她手裏拿着一件外套,輕輕搭在許一山的肩頭,柔聲說道:“老公,你不要太傷心了。這是組織上的決定,又不是你的原因。”

    許一山擡起頭看一眼她,低沉着聲音說道:“我現在哪還有臉見江東父老啊!”

    陳曉琪輕輕嘆氣道:“我相信,老百姓都會理解的。既然大環境不讓走下去,就只能止步啊。”

    她將身體坐在了許一山的雙膝上,仰着臉說道:“你已經盡力了。”

    許一山搖搖頭,“不,我應該爭取。”

    陳曉琪攔住他道:“你不要再衝動了。我問你,你找誰去爭取?你現在還沒看出來嗎?取消茅山免費醫療制度,絕非是陸書記,也不是中部省委。這應該是上面的壓力。”

    許一山喃喃道:“燕京嗎?燕京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陳曉琪淡淡一笑道:“老公,你動了別人的奶酪了。你難道不知道,醫療是一個巨大的市場嗎?如果實行全民免費,會損害多少人的利益啊!其實啊,你應該都慶幸,茅山搞了幾年的免費制度,你還完好無損,這已經要謝天謝地了。老公,我們應該這樣想,不是我們不願意繼續走下去,而是我們已經盡力了。”

    茅山要取消免費醫療,消息早就在內部傳達了。

    陳曉琪媽媽曾臻還是在任的領導幹部,自然已經接到了這樣的通知。

    據曾臻說,現在不光是老百姓想不通,就連茅山的各級幹部也想不通。雖然消息滿天飛,但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正式文件宣告消息的真假。老百姓都希望這是個假消息,目前每天到縣裏各部門問情況的人就像過江之鯽一樣,絡繹不絕。

    陳曉琪安慰丈夫道:“說不定,上面考慮到社會穩定的問題,不取消了也不說定啊。”

    許一山搖搖頭道:“不可能了。袁珊瑚和秦光都被調離了,這就說明這個政策一定會貫徹下去。”

    陳曉琪嘆口氣道:“真是這樣,誰都沒辦法。”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茅山羣衆不願接受這個事實。”許一山苦笑着道:“你知道幾年前取消農業稅的真正原因嗎?”

    陳曉琪搖着頭道:“我對這些事都沒興趣。”

    這句話堵住了許一山,他沒有再想把事實真相告訴陳曉琪的衝動。

    陳曉琪說的也是實話。她本身對政治就沒有任何興趣。當年如果不是她父親陳勇安排,她也不會走上從政這條路。

    無論是在茅山,還是衡嶽市,以及現在調到省裏來,陳曉琪對工作的態度就只有一個原則,做好本分,不想其他。

    “你說,如果老百姓反抗會怎麼樣?”許一山苦笑着問道。

    “能這麼樣呀?”陳曉琪不屑說道:“誰還能鬥得過政府?”

    “是啊。”許一山感嘆道:“我們的老百姓逆來順受慣了。”

    這一段時間,許一山的情緒都低落到了極點。袁珊瑚和秦光都給他打了電話,詢問爲什麼要取消免費醫療。許一山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們。他只能含糊其辭地表示,作爲領導幹部,必須無條件遵照執行上級的決定!

    袁珊瑚當時在電話裏就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因爲他們都知道,他們已經無力扭轉局面。

    夜色漸漸濃了,街燈已經次第亮了起來。

    進入冬季的桔城,就像一個冰窟窿一樣的寒冷。

    桔城是個四季分明的城市。而且夏天就是一座火爐,冬天便像一座冰窟。許一山從沒感到這個冬季會如此寒冷,一股徹骨的痛,遍佈他的全身。

    “老公,你說,這次人事調整,會不會動到你身上來?”陳曉琪關切地問道。

    許一山苦笑着道:“要動,誰也攔不住。不動,誰也不能趕我下臺。”

    陳曉琪嗯了一聲,低聲說道:“我感覺這次調整力度非常大。聽說,全省十三個地州市都會來一次大換血。而且,我還聽到一個消息,劉思誠可能要上來。”

    “你聽誰說的呀。”許一山道:“組織人事是非常嚴肅的一項工作。如果思誠要上省委來,我應該要比你早知道消息。”

    “你呀,這些天都魂不守舍的,哪裏還有心情去關心這些事。我可聽說,劉思誠不但要上來,而且還要進常委班子。”她壓低聲說道:“聽說,燕京打了招呼的。”

    許一山心裏一動,陳曉琪的消息未必不可信。

    作爲原王書記祕書,現杜婉秋的男友,劉思誠進步快一點,並非是讓人奇怪的事。但是劉思誠主政衡嶽還不到一屆,他現在就進入省委班子,這升遷的速度也有點太快了。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信了。”陳曉琪說道:“老公,別人升遷,是別人的事。我們不去管他。我只希望你自己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再爲茅山的事焦心了。”

    許一山道:“我沒焦心,我只是想,究竟是誰在阻擾免費醫療制度。”

    “管他是誰!”陳曉琪笑了笑道:“我們問心無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