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他們命運的時刻終於來臨了,四千學子齊聚京城貢院,隨着監考官的一聲“開龍門!”舉子們魚貫而入,他們將在狹小的考房裏度過三天的時間。
“先生,你可真沉得住氣啊!”朱祁鎮盯着一對黑眼圈說道。
話說從前天開始,他就緊張的要命,他已經帶着身心疲憊的曹鼐、商輅,還有緊張到比自己考試都嚴重的張輔、王貴等人,想盡了辦法。
可這次考題是陳循所出,監考更是動用了順天府、錦衣衛五軍都督府近萬人,可以說,雖然不敢說這時空前絕後,但絕對是有科舉以來最嚴厲的一次。
文官掌控的順天府,和王貴的錦衣衛以及五軍都督府,都怕對方用什麼手段,對舉子們的檢查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
往年都是一個士兵負責一個舉子的搜查,這次舉子們要面對最少兩輪的檢查,有些運氣差的還要被檢查第三遍,第四遍。
讓本就心絃緊繃的舉子們,更加緊張無比。有不少舉子承受不住這種壓力,直接棄考。
無意間再次刷新了一項紀錄,就是棄考人數最多的一次科舉。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陳循在考房裏徘徊了許久,最終在宣紙上寫下了三個考題的題目,然後有錦衣衛和督察院的人,護送到考卷房,刊印成卷。
許多舉子在拿到考卷的第一時間就哭了,不是因爲考題太難了,現在對他們來說考題難與不難已經不重要了,他們關心的是趕緊結束這場考試。
三天之後,當貢院的大門打開的那一刻,衆多學子哭聲震天。
太不容易了,許多舉子是互相攙扶着走出貢院的,在他們看來,能獨立走出貢院的,不管成績如何,都是英雄!
試卷收攏之後,被送到專門的鐫錄房,裏邊早已等待多時的鐫錄官,在錦衣衛和御史的監督下,開始緊張的鐫錄。
每一個被認爲是有紕漏的鐫錄,都會被換人重新鐫錄。鐫錄完畢的試卷,也會被專人檢查好幾遍,纔會送到後院的考房,由監考官評判。
每一份考卷都要經過三次評判,評判官員要寫出自己評判的標準和依據,然後密封附卷。
這次考試不僅監考嚴格,評判也是創紀錄的嚴格。
近四千份考卷評判完畢後,所有評判官員絲毫不比舉子們好到哪裏,相互攙扶着走出考房,被要求集中在貢院,哪裏都不能去。
考官們知道原因,表面上是楚寧和陳循的賭約,實際上是皇權與相權的較量。
大家默默地接受了這種安排,那些被挑選出來的考卷,被送到皇宮裏,在內閣的值房,所有人全都嚴陣以待。
隨着考卷不時送來,內閣諸大臣連同被挑選出來,具有評判資格的部堂高官們,開始再次評判。
相對於嚴苛到極致,甚至讓人感到漫長的評卷過程,參加考試的舉子們,幾乎全都是狂睡幾天,有些舉子甚至因爲身體和精神壓力太大,一病不起。
楚寧帶着朱見深,竟然出城踏春!
楚寧甚至向自己的徐又蕊發出了邀請!
雖然被徐又蕊拒絕了,但這簡直就是對傳統禮法的嚴重挑戰!
不過這種事,其他人肯定不會知道,知道的人也肯定不會說,比如朱祁鎮,除了羨慕楚寧的灑脫,毫無辦法。
他緊張到極點,時刻守在御書房,等待最後的消息。雖然他也做足了準備,但楚寧卻始終沒有采用他們提出的辦法,說這是一次公平的賭約,不能摻雜任何瑕疵。
然後就帶着朱見深出城去了。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最終被選定的一百份考卷,被送進了御書房。
朱祁鎮這次簡直就是勞模朱元璋附體,破天荒地拿來了百份考卷,一個人在御書房仔細研究。
他先看考卷,再看考卷附着的考官評判依據,然後再逐一對照,一遍又一遍,朱祁鎮現在切身感受到了曹鼐等人當初的苦悶。
這還僅僅是一百份考卷,當初曹鼐等人可是對近萬份考卷進行評判,兩者之間的差距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三天之後,朱祁鎮拖着疲憊的身體,從御書房走出來,準確的說是被擡出來,這三天他幾乎不眠不休,精心挑選了三份考卷,坐着御攆,咬着牙走向金殿。
在那裏滿朝文武都在等待他最終的決定。
“先生這兩天肯定急壞了。”朱祁鎮喃喃地說道。
“有什麼話就直說,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朱祁鎮發現身旁的太監面色有些異常。
“懷來伯從春闈開始後,就帶着太子出城了。”太監小聲地說道。
“出城?先生出城幹什麼?”朱祁鎮好奇地問道。
“先是帶着太子去了玉泉山,說是要看看玉泉山到底哪裏好,然後帶着太子去了皇莊,在那射獵了幾天後,現在應該是去天津的路上。
據說懷來伯想喫剛捕獲的海鮮,順便讓太子殿下看看大海。”太監猶豫了好久,終於把實情說了出來。
雖然楚寧並不歧視太監,但也不支持這個羣體的存在,他對太監們客氣,但不恭維,猶豫他是朱祁鎮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所以太監們想接近楚寧。
可楚寧總是一副不遠不近的樣子,在他的感染下,朱祁鎮對太監也沒有從前那麼信任了,現在司禮監的批紅權已經被收回了,司禮監已經成爲真正意義上的玉璽保管員了。
沒有批紅權,司禮監的地位也是日漸衰落。
他們又不敢說楚寧的壞話,因爲這麼做的人已經全都被朱祁鎮人道毀滅了。
這次算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朱祁鎮身爲皇帝,日夜操勞,楚寧竟然還遊山玩水,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可朱祁鎮的回答不僅讓他們失望,甚至懷疑朱祁鎮是不是傻了。
“先生這是寄情山水,看來還是朕給他的壓力太大了,你說朕送給先生點什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