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蜀臣 >第391章、羞辱
    不管民生角度還是戰爭意義,長安都是關中三輔的中心,亦是漢魏爭鋒的矚目所在。

    司馬懿不可能置之不理。

    在看罷京兆郡傳來的急報後,他沒有暴怒、懊惱抑或惆悵等情緒。

    而是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將心中所有的雜念皆摒去,冷靜且專注的思慮着應對之策。

    小不忍則亂大謀。

    作爲一場幾乎可定奪漢魏未來十年局勢的戰役,出現一些小失策或紕漏乃在所難免之事,只要有亡羊補牢的機會,便不會左右了戰局。但若統帥無法保持冷靜的心態,怒而興兵、慍而致戰,那離敗亡便不遠了。

    對!

    在司馬懿眼中,此番漢軍出子午谷不過是癬疥之疾。

    莫說漢軍不過擄掠了些許鄉邑聚落的黎庶、破壞了少許屯田與道路,哪怕彼將夏侯玄給擒殺了,只要長安城不被攻破,對魏軍而言就仍舊在可承受的範圍內。

    蓋因以如今漢軍的實力,即使攻入關中佔據了數座城池,亦抵禦不了魏國的反撲。

    自然,他亦不會對此事等閒視之。

    先前曹真在世時,便有過賊子張慕聚衆而反,迫使大軍鎩羽而歸之事了。

    如今漢軍驟然出現在大漢舊都的長安城下,孰人又膽敢斷言,不會有思亂者趁機鼓動黎庶生事呢?

    司馬懿並不想也經歷一次民變。

    故而,分兵趕赴長安戍守、安黎庶之心亦勢在必行。

    至於他現今正與蜀相諸葛亮對峙,分兵是否會自消優勢嘛,這點到不需要憂慮。

    他只需分出五六千將士趕赴便足矣!

    京兆郡乃關中腹心,逆蜀走子午谷來襲乃是孤軍深入,不可持久也。

    今突襲得手,不過是事發突然,荊州與關中的兵馬沒有防備罷了。若彼得利後仍舊貪戀不退,必然會被荊州與關中的兵馬困死在秦嶺北麓!

    無需多想便知,雒陽廟堂必然會令徵南將軍王昶選拔荊豫二州數千精銳,從南陽武關入京兆而來——京兆被襲、逆蜀兵臨長安,最不安的乃是天子曹叡。

    且軍報聲稱不少黎庶被擄掠,由此推斷出蜀軍必會汲汲罷兵歸去。

    不然,昔日蜀主劉備因爲攜民渡江而導致行程太慢、被魏武曹操以虎豹騎追上的後果,便是前車之鑑。

    再者,糧秣補給亦容不得蜀軍久留。

    奇襲者,在於行軍隱蔽且迅捷,絕無可能攜帶充裕的糧秣。

    而現今關中軍屯之麥尚未熟,且逆蜀素來自詡仁義,不曾有過破鄉邑奪黎庶之糧補給軍用等事,糧秣無幾之下如何能久留呢?

    算算時日,或許他遣兵趕至長安時,蜀軍早就退歸漢中了。

    真正令司馬懿猶豫的,乃是讓誰領兵趕赴。

    並非是無人可用。

    而是他打算藉着此事,將長安守備夏侯玄變成有名無實。

    此豎子不堪大用!

    竟臨陣而喪膽、見敵便望風而逃!

    也不思量一番,正值漢魏爭鋒之際,他的怯戰會給帶來什麼影響!

    試問,出身譙沛元勳之家、夏侯伯仁之後都畏蜀如虎,其他關中將士安能死力鏖戰?

    關中士庶安能以爲魏軍此戰可勝?

    此時,司馬懿不想再顧念兩家先前的姻親之情。

    反正他長子司馬師已然再續絃了、夏侯玄之舅曹真已亡故數年了,且天子曹叡亦不會因此申責他奪權。

    大局爲重嘛。

    不過,能令夏侯玄不敢違抗交出兵權的人選,倒是需要細細斟酌一番。

    曾鄙夷夏侯尚爲人的軍師杜襲,原本是最佳人選。然而,在今歲初時,他便因疾病頻發而被徵調歸雒陽修養了。

    護軍薛悌資歷亦可。

    但他出身寒門,且爲人處事頗爲世故,先前常被魏武曹操遣去協和各部將率的矛盾,奪權之事恐他不願爲之。

    思來想去,司馬懿最終決定讓毌丘儉領兵前去。

    一來,毌丘儉的官職乃雍州刺史,前去接管長安的兵權亦不算逾制。

    另一則是他乃將門之後、天子曹叡的潛邸舊臣,夏侯玄縱使心有不甘亦不敢放肆。

    但他離去後,守備高平城的主將又得重新任命了。

    雖說,以高平“第一城”的美譽,無需擔憂會被逆蜀所襲。

    但蜀相諸葛亮連出子午谷奔襲的調度都用上了,怎麼可能沒有在蕭關預留兵馬,待他督主力趕來陳倉後,頻頻出來擾河西各部的糧道?

    主事高平城之人,非有統籌全局之能不可勝任。

    亦是說,他唯有護軍薛悌一人可選了。

    唉......

    思定落筆,書罷用印令值守甲士傳去後,司馬懿悄然的嘆息了聲,讓疲倦之色迅速爬滿了臉龐。

    他有些後悔讓郭淮部進發河西了。

    尚有胡遵與鄧艾部南下鸇陰城塞,故意讓賀蘭山以南守備空虛的誘敵之策。

    因爲如今看來,他乃是多此一舉。

    秦朗、郭淮與夏侯儒等部以及後來增援而往的烏桓突騎,合計四萬有餘,極大的削弱了關中主力的兵力優勢。

    而成果,不過是逼迫了逆蜀河西兵馬盡出而已。

    可謂是得不償失!

    谷爺且還不算大軍日常消耗的糧秣與輜重呢。

    在歲初將不少糧秣轉運去雒陽救饑饉之荒後,關中數年積累的糧秣亦不豐了。

    至少,以現今動用十餘萬大軍的損耗計算,今歲秋收之糧必然要用上。

    或是說,他倏然間發現,原本佔盡戰略先機與兵力優勢的自己,在蜀相諸葛亮數個不起眼的調度之下,竟隱隱有了優劣逆轉的趨勢。

    罷了,多思亦無益。

    無論如何,今優勢仍在魏軍這邊。

    只要他勒令關中各地兵馬高壘深溝,不給逆蜀速戰速決的機會,就是仍能達成消耗逆蜀戰爭底蘊的戰略初衷。

    如此安慰着自己的司馬懿憑案起身,將方纔的憂思拋卻心頭外,步出都督府巡視城防與將士落營狀況。

    然而,丞相會如他所願嗎?

    秋七月了。

    如司馬懿所料,毌丘儉督兵尚未趕到京兆郡時,關興部便遁入秦嶺穀道歸去了;而安定郡的蕭關,同樣有漢軍出擾。

    在魏軍主力南下後,趙广部便不再烏水河谷警戒,而是合王平與句扶兩部之兵出蕭關。

    兵馬不算多,堪堪九千步騎。

    受限於魏軍在安定郡多設戍圍、以及牽弘督烏桓突騎在側牽制,趙广部並沒有如願長驅襲擊魏軍的運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