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蜀臣 >第449章、可無憂
    僅是前去赴任,竟令郭淮與毌丘儉異口同聲諫言當增兵,可見鄭璞已有若“未戰先奪氣”之威名矣。

    但不是每個人都忌憚鄭璞的。

    在接到司馬懿的傳書問是否需要關中增兵賀蘭山、若需要當以多少兵馬增援時時,鄧艾就覺得鄭璞沒有什麼可畏懼的,且賀蘭山亦不需要關中的援兵。

    至少現在不需要。

    緣由也很充分。

    一者,在賀蘭山一帶屯田自給並不是容易的事。

    以現今還有近七千的士卒就算,扣除守備營寨與戍圍外的將士,可邊屯邊戍的人力並不多,糧食出產自然要大打折扣;且招募周邊的羌胡小部落畜牧,也要依着對半分來。若是在從關中增援三四千兵馬來,他委實沒有糧秣可供給。

    從關中轉運,亦是不可取的。

    確實,疤璞是督戰河西了,但他何時興兵來犯賀蘭山誰都不能確定!

    彼不來犯,增援的兵馬就不能歸去,一直從關中轉運糧秣所損耗的人力物力,委實太驚人了。若是疤璞一歲以後再來犯境,而增援兵馬不堪糧秣轉運之苦提前歸去了,那就是弄巧成拙、令原先的兵馬士氣大潰了!

    而且逆蜀驍騎將軍趙廣,此些年一直以遊騎警戒着烏水河谷,從關中轉運糧秣來賀蘭山亦難保長時間不被逆蜀探知,進而侵擾。

    其次,鄧艾覺得逆蜀來犯賀蘭山,亦不是容易的事。

    受困於糧秣的蜀軍,即使出兵來他所在,亦要受制於長途轉運糧秣之苦,根本沒有持久作戰的實力。他有大河天險爲依託,以屈吳山與鳴沙山作爲據點佈防,再令南匈奴劉豹遣族衆輕騎擾蜀軍糧道,抵禦蜀軍兩三個月是沒有問題的。而兩三個月後,蜀軍自然就會因爲糧盡退兵了。

    說不定他還有機會銜尾追擊,爲自身再添一筆功績呢!

    再次,他並不擔憂依着大河的防線被蜀軍攻破。

    魏軍在這裏的主屯田地乃是靈州、丁奚城與富平縣,距屈吳山有不短的距離,亦讓他有足夠的戰略縱深空間。

    即使逆蜀攻陷屈吳山的大河防線,他便轉去丁奚城駐守,讓逆蜀取捨兩難。

    若追來,那便是犯了深入敵境的兵家大忌。他有朔方郡、五原郡作爲後援,屆時鹿死誰手孰能知?若不追來,那他等蜀軍罷兵歸去後,再回來重新修築防禦工事,令彼徒勞無功!

    呵~

    最後的理由,不能宣之於口,乃是鄧艾心中的傲氣使然。

    他覺得自身並不比鄭璞差幾分。

    之所以鄭璞能名揚天下,不過是運氣好,甫一踏上仕途便被蜀相諸葛亮器重,得到了施展才能的機會罷了。若是他自身沒有蹉跎十餘年的光陰,及冠時便得到雍涼都督司馬懿的擢拔,那如今的成就便不會比鄭璞少!

    彼有何懼哉!

    再者,賀蘭山一戰雖然讓他得以督領一部,獲得天子曹叡與雒陽袞袞諸公的青睞,但他自身知道,居功之人應是司馬懿而非自己。

    他想證明自己的才能。

    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不需要司馬懿的推功讓名,他亦是實至名歸的良將。

    如今,疤璞督戰涼州,便是他最好的機會。

    只要他能守禦住賀蘭山不失,便是勝卻雍涼各部將率;若是能擊敗來犯的蜀軍,他就是時之良將!

    魏國未來的干城!

    故而,他很快給司馬懿作了回書。

    將自身所思一一錄上,且還聲稱暫時不需要關中增援。

    司馬懿得書後,拊掌而贊,“士載有壯節也!”

    亦有一句“士載知我當今之困也”的欣慰在心中悄然落地。

    是的,關中現今亦糧秣之困了。

    前番動用十數萬大軍一歲有餘,將他任職雍涼都督數年的屯田所得幾耗盡,且還因雒陽饑饉轉運了不少糧秣過去。

    去歲,魏國中原腹心之地遭大水,州郡官府放糧賑災,故而亦今歲無有糧秣供給駐紮在雒陽的中軍。

    亦是說,今歲關中必然還要轉運糧秣給雒陽......

    如此情況下,派遣一部兵馬前去賀蘭山駐守,長期從關中轉運糧秣而食,委實難啊!

    故而,他作了書信前去嘉勉鄧艾,且還聲稱若蜀軍來攻太急,可尋鎮守在高平城的胡遵襄助一二。

    是的,他與郭淮、毌丘儉等人推演後,覺得鄭璞若是出兵賀蘭山,時間應該是等到秋收入庫後。到了那時,關中同樣會轉運糧秣入高平城,順勢讓一部兵馬攜糧北上賀蘭山亦不算什麼難事。

    但他的書信還未至賀蘭山,鄧艾已然在傷神了。

    雖說鄧艾覺得鄭璞不可畏,但並不代表着他會輕視善奇謀的鄭璞。

    是故,在得悉鄭璞趕來河西赴任後,他便多將督促屯田之事交給手下,親自趕來屈吳山扼守防線,且還遣了許多斥候在外。

    亦得悉了兩個軍情。

    其一,乃是逆蜀以數百西涼鐵騎護衛,各引百餘重步卒與甲騎於水泉沙河入烏水河谷的河岸、鳴沙山外圍演武。

    對,演武。

    斥候就是這麼說的。

    但鄧艾聽罷,便知道漢軍這是在實地考察,看這兩個地方的河畔沙土,是否能承受披重甲的兵馬衝鋒陷陣。

    盛名之下無虛士,彼疤璞可當此謂也!

    對此,鄧艾心中感慨了一句,亦隱隱有所悟:蜀軍來犯,恐不會等到秋收後了......

    另一軍情,則是蜀軍派遣了數百步卒入駐了已然廢棄的媼圍縣,伐木取石,似是要依着山坳修一座軍營。

    這點鄧艾就無法理解了。

    以數百士卒前來修築軍營,就算耗費數月時間也會修成多大規模,率先修築了亦對後續的戰事無有裨益之處。

    但若是說他們乃是在築戍圍或前哨,亦無法說通。

    魏軍又沒有再次驅兵入寇河西或困圍鸇陰城塞的實力,且數百里渺無人煙的茫茫大漠就是最好的防線,蜀軍又何必如此勞師動衆呢?

    百思弗解的鄧艾,下令斥候時刻刺探後,獨自枯坐在案口中喃喃。

    “彼疤璞此舉,將欲何爲邪?”

    ............

    “伯約,我欲以你破賀蘭山、誅鄧艾!”

    河西走廊,武威郡,涼州刺史府內,鄭璞滿臉肅穆對着姜維與費禕說道。

    他今日剛剛趕到了姑臧縣。

    仍職爲涼州刺史的費禕與被貶爲蕩寇將軍的姜維,將他迎接入刺史府後,他連清水都沒喝一口便屏退左右、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