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大半天，姜久終於走到樓梯口。每到傍晚時分，小樓內的傭人多數都在客廳伺候。陸謹行喜歡清淨，傭人們也都識相的不靠近他的私密空間。
整層二樓空蕩蕩，姜久站在樓梯口，始終沒有等到一個露面的傭人。她完全不清楚樓頂什麼情況，只能硬着頭皮跨上臺階。
原木色的樓梯有感應系統，姜久擡腳踩上去，所踩中的那層臺階瞬間亮起燈光。燈光持續幾秒便會熄滅，繼續上行，樓梯燈光一直不斷亮起。
姜久邊走邊回頭，順着她走上來的樓梯回望時，下面一節節臺階的燈光彷彿一條長龍，將這片靜謐的空間照亮。
須臾，姜久上到頂樓，這才發現，原來小樓最上面竟然還有這麼大的空間。她順着一側往裏走，內裏的空間越來越大，越來越寬敞。
譁——
前方有水聲傳來，姜久怔了怔，不自覺順着聲源的方向走去。迎面有片巨大的玻璃牆，她走近後纔看清，玻璃牆外是片露天游泳池。
樓頂建游泳池？
姜久暗暗咂舌，有錢人都這麼享受嗎？
“三少。”姜久輕輕喊了聲，四周空曠，只有她的迴音，並沒有那個男人的身影。
猶豫片刻，姜久邁開大步，朝着那處露天泳池走去。無邊泳池很大，佔據樓頂的景觀位置，視野極好。
姜久上前幾步，一眼看到泳池中的那道身影。男人應該已經遊過兩個來回，矯健的身姿在水中靈活迅速的滑動。
不久，男人一個挺身游到岸邊，猛地從水中露出那張精緻的臉龐，“讓你上個樓頂，需要這麼長時間？”
泳池中的水清澈透亮，池底亮起的射燈將四周照亮。姜久站在岸邊，陸謹行身上只穿着泳褲，上半身健碩的胸膛若隱若現浮在水中。
“爲什麼要我來這裏？”姜久清清喉嚨，悄然把視線從這個男人身上收回。
陸謹行一手搭在岸邊，朝她擡了擡下巴，“那個給你的。”
“什麼？”姜久順着他指點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邊上的躺椅中發現個紙袋。她轉身拿起袋子，打開後立刻怔住。
袋子裏有套女士游泳衣。
“去換上。”陸謹行低沉的嗓音格外磁性。
姜久臉色微變，攥着泳衣用力塞回袋子裏，“我不會游泳。”
“呵。”
陸謹行低斥聲，他當然知道她不會游泳。上次她掉進泳池差點淹死，還是宋少時把她救上來的。
“還要我說第二遍？”男人的聲音有些不耐。
姜久咬緊下脣，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嘩啦！
男人動作迅速的躍出水面，直接上了岸。姜久下意識想要躲閃，卻被陸謹行一手扣住肩膀，動彈不得。
他剛從水裏出來，全身溼噠噠。
姜久眨了眨眼，瞬間被面前的男人吸引目光。陸謹行頭髮溼透，水珠沿着他的五官一路往下，順着他的下巴滾落，再由脖頸延伸往下，最終匯聚到人魚線……
眼前這一幕太上頭，姜久下意識閉上眼睛，可喉嚨裏還是癢癢的難受。她想走卻走不掉，下巴被男人輕輕捏住。
陸謹行幽幽開口，語氣並不愉悅，“睜開眼睛。”
男人說話時尾音上挑，姜久發覺，她閉上眼睛腦海中想象的畫面更要命。無奈之下，她只好睜開眼睛，看着他，“三少，我不會游泳。”
“嗯。”陸謹行點了點頭，直接伸手從袋子裏拿出泳衣，轉而塞到她懷裏，“你是自己去換，還是我給你換？”
“……”
這個男人歷來不給她選擇的機會，姜久咬緊牙關，雙手抱住泳衣轉過身，被逼無奈去換泳衣。
早這樣不就好了？
半響，姜久換上泳衣出來，身上還穿件浴袍。她神色緊張的走到泳池邊，剛剛上岸的男人，已經重新又回到泳池。
看到姜久出來，陸謹行再度游到岸邊，“來吧，下來。”
“不要。”姜久兩隻手緊緊揪住浴袍，目光戒備的盯着水裏的男人。
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倒是把陸謹行逗笑，“怕什麼？我可以教你游泳。”
“不要！”
姜久再次拒絕，態度果斷。她深吸口氣，精緻的五官因爲過分緊張，表情顯得十分僵硬，“我不想學游泳，而且這裏太冷了，我怕冷。”
傍晚的慈園，寒風陣陣。樓頂視野開闊，但溫度也極低。姜久正在慶幸自己找到個好的藉口，不想水裏的男人不知道按了哪裏，只聽‘叮’一聲響。
剛剛還是空曠的無邊泳池，瞬間被包圍起來，將暖意聚攏。姜久瞠目結舌的站在原地，腦袋一陣懵。
不是吧，這男人會變魔術？
“這樣可以嗎？”陸謹行慢慢朝她游過來，薄脣微彎，笑道：“現在這裏已經是恆溫泳池，水溫也是人體感受最舒服的溫度。你不冷了吧，可以下來了嗎？”
“……”
燈光反射出來的光芒，映襯的水面波光粼粼，姜久望着水面，慢慢的感覺一陣眩暈。她努力調整呼吸，但心跳的頻率依舊不受控制。
水面一陣波動，陸謹行上半身再度浮出水面。他一點點遊向岸邊，朝姜久所站的方向靠近，“怎麼，不相信我能教你游泳？”
飄遠的思緒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打斷，姜久回過神，臉色蒼白的搖搖頭，“不是，我……”
頓了下，她壓低聲音說道：“三少，我真的不想游泳。”
“如果你真的不想，那我可以不難爲你。”陸謹行仰起臉，看着她的表情染着幾分溫柔的笑。
姜久暗暗鬆口氣。
“把浴巾遞給我。”男人輕聲吩咐句。
姜久沒有多想，拿過躺椅中摺疊好的浴巾，彎腰遞過去。
男人伸出手，手指在觸上浴巾的那刻，突然靈活翻轉，轉而扣住姜久的手腕。
撲通！
泳池內飛濺起一片水花，緊接着姜久整個人被拉進泳池。身體迅速下降，一股強烈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那種鋪天蓋地的恐懼感，頃刻間令姜久手腳僵硬。她幾乎沒有任何掙扎的動作，眼見着身體直直沉入水底。
陸謹行本來只想和她開個玩笑，可沒想到她人掉進泳池後，竟然連掙扎都不會，人直接下沉，頭頂被淹沒。
不是吧？
男人手臂往前滑動，迅速游到姜久落水的位置。他整個人沉入水中，雙手用力托起姜久的身體，瞬間把她上半身托出水面。
“咳咳咳——”
口鼻重新灌入空氣，姜久嗆的猛烈咳嗽。她一張小臉慘白，咳的上氣不接下氣，完全不是裝出來的。
“你怎麼回事？”陸謹行盯着懷裏的人，神色惱怒。雖說她不會游泳，但正常人掉進水裏也會掙扎呼救的吧？她怎麼一沉到底？！
懷裏的人瑟瑟發抖，半天也說不出來話。陸謹行擡起手，掌心落在她後背輕拍，他沒有出聲催促，只是看着她的臉色越來越不好。
男人一把扯開包裹在姜久身上的浴袍，隨手丟到邊上。泳池水面一圈圈盪漾開去，白色浴袍隨着水波慢慢飄遠。
姜久緩過那陣窒息感，滿臉驚恐的瞪着面前的男人，“我，我要上去。”
她的樣子很不對勁，陸謹行雙手托住她的腰，將她拉到懷裏，“姜久，你怎麼了？爲什麼害怕成這個樣子？”
“我就是害怕，我不要在這裏。”
“怕什麼？有我在，不會讓你沉下去。”
懷裏的人還在發抖，陸謹行盯着她慘白到毫無血色的脣瓣，眼底的神色漸沉。泳池四周的擋板升起，池水溫度適宜，再怕冷的人也不可能感覺到不舒服。
“告訴我，怎麼回事？”
男人心中疑惑漸起，上次姜久掉進泳池似乎也是這個樣子。當時他沒有深想，如今看起來很不對勁。
心底某處深埋的記憶被迫開啓，姜久吸了吸鼻子，只覺得胸口悶悶的。這會兒她人在水裏，整個身體毫無支撐點，她本能的擡起雙手，緊緊抱住陸謹行的脖子。
“六歲那年……”姜久深吸口氣，眼睛盯着水面的某處，聲音沙啞的開口，“那年我差點被淹死。”
外婆住的小鎮有很多池塘，姜久自幼常在水裏玩耍。六歲那年她在水裏玩時腿抽筋，人差點淹死。
當時同在水裏的還有姜然，可姜久眼睜睜看着母親奮力把姐姐救出來。等她被人撈起來的時候，人都背過氣，緩了半天才恢復呼吸。
也是由那天開始，姜久明白，她的父母最疼愛的孩子是姜然。
從那以後，姜久開始怕水。其實她不是不會游泳，而是無法擺脫窒息的恐懼，她只要看到水，就會想起自己曾經距離死亡近在咫尺。
那種被絕望滅頂的無助太可怕，她再也不想經歷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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