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燕子便好似被在噩夢中驚醒一般，滿頭大汗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小心！慢點！”時刻關注着兩人狀況的路遠趕忙摟住因爲動作過大而有些眩暈的燕子，伸手提過去杯她最喜歡的石榴汁，因爲她覺得石榴的發音好像swallow。
“謝謝，我沒事。”面色有些蒼白的燕子喝了口石榴汁，隨即便紅潤不少，衝路遠笑着點了點頭。
這倆人撒狗糧的做派自然更引得滿屋子情場失意的單身圍觀羣衆們一陣不爽，紛紛乾咳着將兩人拉開。
很快，回覆正常的燕子便將她夢中的經歷複述出來。
這次占卜的主要目標是，哪裏的什麼存在，能代表獵魔人世界的混沌能量，即魔法元素的集羣意識。
燕子先是夢到了一片血紅之水中的綠色美人魚，又來到一處破敗凋敝的城堡附近，看到一位被綁在熊熊燃燒的火刑架上的骷髏。
這些已經足夠駭人，然而更讓她心驚的是後兩者。
在火刑架城堡之後，她突然又回到了駝背森林，彷彿站在太陽的角度上，注視着那片充斥泥沼的溼地。
那片沼澤本來雖然潮溼陰暗，但時不時依然有陽光衝破層層灌木的遮蔽照耀在那泥沼之上。
然而不知何時，一株長在沼澤中心山丘上的橡木卻突然越長越大，最後竟然沖天而起。
與此同時，曾經雖然有些混亂，但還是充滿活力的泥沼，漸漸失去了本來的光彩，變得陰冷甚至死寂。
直到那橡木遮蔽了整個沼澤，溼地裏大部分動植物再也沒有往昔的活潑，彷彿行屍走肉般苟延殘喘。
與之相比，就連那巨大的橡木，也開始變得陰暗乃至扭曲，碩大的樹根開始從乾裂的土壤中露出，顯得格外恐怖。
就在這時，三團泥土不知何時滾到橡木下，包裹着山丘上的尖利石塊，將橡木攔腰斬斷。接着不知它們做了什麼，竟用橡木殘根將一顆扭曲的充滿尖刺的東西封印了起來。
可貌似獲得了拯救的沼澤，卻沒有回覆往昔的那種繁榮，依舊維持着之前的陰暗。
反倒是三團泥土，不但龐大厚實不少，竟然不知怎的，往天空中好似太陽似的燕子的意識撲了過來。
燕子自然不想被那種爛泥怪捉住，立刻隨着清風飛離了沼澤。
慢慢地，她身邊的風兒竟然變出一具人形，陪在燕子身旁。
不知爲何，這風之人形出現後，本來有些忐忑的燕子，頓覺一陣安心，哪怕經歷大海上空的風浪，山巔雲霧中的驚雷，她也再沒有怕過什麼。
就這麼隨風遊遍山川海洋，直到遇到一片萬年不化的雪山，風兒終於無奈地停下腳步，將燕子放在山腳下，戀戀不捨地回首看了看地上的燕子，毅然決然地撞向冰川，想要給燕子打開一條通路。
結果那團風之人形，就那麼消散在了冰川之前。
他那本來一直模糊的臉，在消散前終於清晰地印刻在燕子眼中。
傑洛特！
以及，
路遠！
於是燕子便從夢中驚醒過來。
聽完燕子的複述，衆人不由面面相覷，接着便陷入沉思。
燕子自己也思索了起來。
這是她才發現，原來之前那風之人形之所以臉一直模糊，就是因爲它是在兩張臉之間來回變幻。
一張永遠在變的臉，自然會模糊起來。
只是這到底代表了什麼？燕子不由泛起了嘀咕。
路遠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好把燕子摟在懷裏，給他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種沒眼力見行爲自然立刻引來了別人的不滿。
最先是紅髮女術士輕咳一聲道，“最好理解的應該是破敗城堡火刑架上的骷髏了吧？骷髏是被處以火刑的法爾嘉，那麼城堡自然就是她被處刑的霍特伯格了！”
“在她死後，每年萬聖節瑞達尼亞的人都會重複一邊火刑儀式。他們可能目的是爲了驅魔，可沒準卻放大了法爾嘉的怨恨，最終成爲了火之魔力的代表？”
衆人均點了點頭。
“血紅湖泊中的綠色美人魚嗎？”吟遊詩人丹德里恩託着下巴接口道，“會不會是湖中女士寧芙？”
“燕子也說那湖水雖然有些像是血紅色，但是比血液更加清澈透明，並不給人邪異的感覺，反而更爲舒緩放鬆。”
“我想，那會不會是葡萄酒？”
“葡萄酒的湖中女士，不就是陶森特公國那著名的騎士五美德賜予者，塞拉維湖的女神嗎？”
“真沒想到那種低等級的女巫，竟然能代表你們這裏的土元素。”
“林中女士？”特莉絲皺了皺眉，“她們的前任？那是什麼？”
燕子此時則接口道，“我之前在提爾納麗雅讀到過，那三個林中女巫應該是在之前的天球交匯中去到威倫的。”
“之前那裏的本地信仰是位德魯伊。不過那位德魯伊好像陷入了什麼偏執當中。最後被她庇護的外來女巫聯手殺掉了。”
“這麼說的話，其實那位德魯伊纔是土之代言人？”特莉絲若有所思道，“只是被後來的三個女巫封印了？可是，爲什麼不是直接殺死而是封印呢？”
“她們沒能力殺死一位魔力代言人吧！”路遠說道，“而且留着她也可以源源不斷地汲取她身上的魔力。”
“可能你們沒感覺，但是在我家鄉的文化中，用樹木去封印土再正常不過。我們稱之爲木克土。就好像植樹可以防止一塊土地的流失一般。”
“嗯。”燕子首先點頭認同道，畢竟那些事情她是在場之人中除路遠外最清楚的。
“那就只剩最後一個，氣之魔力了。”特莉絲點了點頭，卻轉頭看向路遠，“傑洛特那傢伙像風一樣我可以理解，但是你這個小傢伙，莫非也是個風流浪蕩子？”
“嘿嘿，那可不好說，我就覺得他跟我的氣質很像。”丹德里恩補刀道。
“這個，風流跟風不是一回事吧？”路遠不由摸了摸鼻子。
“當成浪蕩遊蕩可以！都跟風一樣不可捉摸且無法停留。”特莉絲彷彿一邊追憶着什麼一邊說道。
眼看燕子看向自己的眼神越發不善，路遠瞬間明白這是單身狗們的反擊，想借此機會報復，對兩人之前三番四次狂撒狗糧的行爲表達不滿。
於是他輕咳兩聲趕忙道，“我想問一下，你們這裏認爲雷電是什麼魔力？”
“雷？當然是氣之魔力凝聚到一定濃度的現象嘍！”特莉絲有些莫名其妙道。
“咳，那我沒別的可說了。”路遠一副我已經解釋清楚了的樣子，看向燕子道。
“你說什麼了？”這下衆人都疑惑起來，只有燕子明白了他想說什麼，對他哼了一聲道，“算你聰明！這次先饒過你！”
“什麼呀？你明白了？你們倆到底在打什麼啞謎？能不能直說啊？”
燕子吱唔了兩下，最後有些不情願地指着路遠道，“這傢伙，可能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個雷神。”
“啥？雷神？就他？”衆人自然甚爲驚訝，上下打量起路遠來。
不過最跟他不對付的阿瓦拉克此時卻想起了什麼，驚愕地看向他道，“艾瑞汀自爆的那道雷霆閃電魔法，是被你吸走的？那塊魔法石一樣的東西，是你的神器？”
這話一出，剛剛還有些不信的其他人，看向路遠的眼神也變得好似看外星人一般。
雖然他事實上對這些人來說確實就是外星人。
被衆人如此圍觀，便是路遠，心下也是一陣暗爽。
只是表面上還故作謙虛道，“啊哈哈，雖然能這麼說，但其實不是你們理解的那樣。”
“怎麼說呢，我，或者我的一部分，確實曾經被凡人當成過神明崇拜，他們也確實給我安了個雷神的名號，不過如你們所見，我的生命形態還是人。”
“所以，你對神的態度纔會是那樣嗎？”阿瓦拉克面色複雜地說道。
之前這兩人差點吵起來，就是因爲阿瓦拉克百般維護自己的神明，而路遠卻對此分外不屑。
可此時接受了“這傢伙也是某界的雷神”的設定之後，阿瓦拉克突然明白了他爲什麼會對自己的神明那麼不屑一顧。
路遠當然也明白了精靈賢者的潛臺詞，那就是“你不能因爲你是個僞神，就認爲所有神都是假的。”
於是他輕輕舒了口氣，正視精靈賢者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對神的態度並不源自自己。”
“事實上，或許我面對面打過交道的真正的神，比你祭拜過的都多。”
“我還是那句話，神不是你想的那樣。存在的神幾乎都不配被膜拜爲神。而理當被膜拜信仰的神，其實不應該也肯定不存在。”
阿瓦拉克此刻卻沒了跟路遠爭執的心思，只是模棱兩可道，“這種事，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但你也不可能僅僅憑藉言語說服我。”
“而且，這些話題畢竟與我們眼前要做的事沒什麼關係，不是嗎？”
路遠還想說些什麼，不過眼神一轉，笑着應了下來，“擱置爭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