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仍是那市中區警局的停機坪。
上邊，仍舊是正在翹首企盼妻子到來的中尉。
路遠現在也明白過來，這意識海里的場景，應該一半是記憶，另一半則是中尉潛意識中某些關鍵的具象化。
說是他的心魔也不爲過。
結合路遠從特納那裏得到的過往信息，他大概猜出了當年中尉和艾芙琳身上都發生了什麼。
起因應該跟特納妻子被害一樣，同樣有伊述血脈的艾芙琳也被麥克科爾追殺。
不過不同於遠在中東的特納，身爲警探的中尉當時是陪在艾芙琳身旁。在他的幫助下，艾芙琳至少躲過了之前幾次暗殺。
只是麥克科爾方面並沒有輕易放棄，依舊源源不斷地派出各式殺手。
中尉勉強抵擋一陣，甚至不惜動用自己在警局的人脈，調遣警局直升機幫妻子轉移。
結果不知是麥克科爾魔高一尺，還是運氣真就不在中尉一邊，這直升機偏偏發生了事故，最終墜毀。
墜毀的結果，大抵就跟路遠剛剛看到的那樣，艾芙琳丟掉半條命，同時也被破了相。
再之後又具體發生了什麼，路遠並不能確定。
是像奧丁說的那樣，在醫院裏又遇到了麥克科爾的殺手，還是中尉將艾芙琳帶到安全屋，結果延誤了病情，又或者真在那兒也遭到了埋伏，都不好說。
只是到目前爲止，中尉的意識海中並沒有出現真正的敵人模樣，造成艾芙琳受傷的原因不是密佈陰雲電閃雷鳴，就是樓道陰影黑暗深淵。
所以路遠更傾向於那些都是中尉心魔的具象化。
雖然不知道這期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路遠也能推測出，在這段時間內，艾芙琳覺醒了伊述意識，雖然傷勢奇蹟般痊癒，但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至少中尉是這樣認爲的。
不過考慮到麥克科爾自稱從頭到尾都被人控制利用，路遠卻覺得艾芙琳應該在這些事情發生很久之前就已經覺醒了纔對。
不管怎麼樣，中尉看到艾芙琳恢復健康是欣慰的。但對她變了個人似的表現也是擔心的。
但或許是出於愧疚，又或者是單純地抱着僥倖心理，中尉依舊接納了新的艾芙琳。
只是如此一來，有伊述血統的中尉，因爲這樣一段心病，當伊述意識奧丁覺醒後，卻再無法輕易與其融合。
有意思的是，路遠清楚記得，之前綠五月花號飛碟太空戰時，在艾芙琳被日冕物質拋射激出真身前，中尉就已經被燕子搞定扔進湖畔空間。
也就是說，那一次艾芙琳暴露真身的事，中尉並沒有看到。
但是在他的意識海中，艾芙琳的綠蜥蜴形態卻跟在飛碟上的她完全一致。
中尉是什麼時候見過艾芙琳真身的？
是有意還是無意？
亦或者是艾芙琳摧毀他精神的一環？
要知道在洛聖都待了這麼久，路遠見識過許多特殊的癖好。
有的人通過肉身虐待獲得滿足，有的人則是通過精神虐待。
看着停機坪上那個一臉焦急卻又心懷希望的中尉，路遠突然有些呆愣。
哥特黑客佩吉現在早就成年，而且已經二十五六。雖然失去養父母對她是個重大打擊，但美卡人對親情本身就那麼回事。雖然她會不舒服一陣，但總是會走出來的。
可中尉這個樣子，真讓他清醒過來，就等於完全剝奪了他的希望。
讓他終日愧疚懊惱，痛苦地過餘下一生，真的好嗎？
好幾次，路遠邁出一條腿想走過去，卻隨即又收了回來。
如果清醒意味着永恆的痛苦，那是否沉睡纔是解脫？
“不！”那一瞬間，路遠神情不再猶豫，低沉但堅定地吐出這個字，擡腿大步流星走向對面屋頂。
他本來是在警局對面的屋頂天台，雖然正前方就是停機坪，但是兩棟建築之間卻是寬闊的馬路，並沒有空中走廊。
但奇怪的是，路遠現在每邁出一步，腳下彷彿就突然浮現出一塊看似透明的玻璃地磚，穩穩地將他託舉在半空中。
他就這樣一路空中行走着，很快到達中尉面前。
彷彿才感應到他的到來，擡頭盯着天空的中尉詫異地轉過頭來，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亞洲人，突然愣了愣，有些奇怪地問道，“尼克？”
尼克·路，路遠在洛聖都的核心身份，也是他現在的樣子。系統出品的易容道具，多少有些不一樣的地方。改變意識體外觀，也算是它的一項隱藏屬性。
“是我。好久不見，中尉，需要幫忙嗎？”路遠露出招牌式的友善微笑。
他清晰地看到，中尉聽到這句話後，立刻露出個回憶甚至緬懷過往的表情，眼睛也不由眨了眨。
但是在路遠看來，就在中尉眨眼的同時，四周環境突然完全凍結，並且陷入一片空洞的黑暗。
等中尉幾次眨眼過後，黑暗中才又出現一片片亮光，最後亮光凝聚成型，周圍空間又有了明確的外觀。
不過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警署停機坪，反而回到了獵人小隊的會議室中。
路遠心下了然，看樣子自己的出現，讓中尉下意識調換了調取的記憶地點，選擇了最搭配自己出現的場景。
隨着周圍環境再度固化，中尉纔看向路遠，神色凝重但也隱含一絲希冀道，“我想請你幫我救一個人！”
“誰？”路遠配合着說道。
然而就在中尉想要開口說出那個名字時，拄着文明棍的奧丁突然從他背後走了出來，湊到他耳邊道，“你還是不想放棄麼？你是不可能成功的！”
“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只有我，才能從那種怪物手中把她救回來！”
“你讓這位年輕人幫忙，就是在送他去死！”
“你……？”他還要繼續說什麼，卻突然感覺腦門一陣冰涼，接着就看到他口中的年輕人，正一臉微笑地看着自己，但手中卻拿着一根淡藍色石英錐，頂着自己的額頭。
“你，能看到我？”這是他最後一句話。
下一刻，他就好像是被針管吸取的墨汁，又或者吸塵器吸取的煙霧，整個人身形模糊地被那石英錐吸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