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相隔不到三尺,中間就隔着一道門檻。
這也太涇渭分明瞭嘛,難道士族與宦官這麼水火不容?
郎官是士子擔任,站在殿外廊下,等待皇帝的召喚。殿內是宦官負責,守門的叫黃門。可是一道殿門,犯不着裏外這麼多人守着,知道的認爲是各司其職,不知道的還以爲郎官和宦官們打起來了呢。
“你們這是幹什麼?二皇子劉協要見皇上。”劉澈大聲說道。
“可有傳喚?”殿內的宦官問道。
“傳喚?沒有。”劉澈說道。
“那就等着,奴這就去稟報。”一個小黃門向裏面跑去。
劉協三人站在宣室殿外,一羣郎官好像看熱鬧似的,看着劉協。
好一會兒,沒人來叫劉協進去。劉協實在等得不賴煩了,舉步向裏面走去。
“二殿下,請自重。”兩個小黃門立刻站過來,擋住劉協進門的通道。
“你們不是去稟報了嗎?”劉協說道。
“對不起,二殿下,沒有皇上的旨意,請你在門外等候。”小黃門寸步不讓,堵着殿門。
“殿下,還是回去吧,你是見不着皇上的。”剛纔領劉協進來的郎官說道。
“爲什麼啊?”劉協奇道,一個孩子要見自己的父親,居然被一層一層的攔着,最後還見不着,真是好笑。
“殿下,那些小黃門根本就沒有去稟報皇上,皇上根本就不知道殿下來了。”郎官說道。
“你······”劉協剛想發火,可是瞬間冷靜下來。
這個郎官不是在拱火嗎?自己來見父皇,可是被人攔着,原本就有火,現在這個郎官居然這樣說,自己豈能不發火。
可是發火有用嗎?要不大鬧一場?對,大鬧一場,自己的確可以進去。可是別人呢?那些朝中官員呢?劉協想着。
難怪那些朝中官員恨透了宦官,原因在這裏。這些宦官覺得皇上奇貨可居,居然守着殿門,不讓官員見皇帝,這豈不是······
看來,士族與宦官的矛盾,還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如果自己去勸說父皇,恐怕也沒什麼效果。
想到這裏,劉協一點相見漢靈帝的心思都沒有了。
“二殿下,要不下官與二殿下一起,彈劾宦官?”一個郎官看到劉協離開,過來衝着劉協說道。
彈劾,如果是其他官員,的確可能會答應,可是劉協不是一般的人,劉協知道,宦官與士族的矛盾,不是這樣能夠解決的。
劉協搖搖頭,帶着劉澈與牛大力回小王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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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宦官太可惡了,明日我一定要彈劾他們。”黃琬怒氣衝衝的來到小王莊,今天是檢查劉協功課的時間,黃琬雖然有怒氣,但是沒有忘記劉協的功課,還是到小王莊來了。
“老師在爲宦官之事煩惱?”劉協問道。
“不是,前幾日司徒陳耽、諫議大夫劉陶,上書彈劾宦官,結果二人被冠以與外賊交通,被捕下獄了。”黃琬怒道。
“哦。”幾年前上疏彈劾太尉許馘、司空張濟的陳耽和劉陶,二人的名望很高啊,如今下獄,恐怕朝野震動。
“可惡,這些宦官真是可惡?迷惑皇上,使得皇上忠奸不分,明日爲師一定要奏請皇上,除奸黨、清君側。”黃琬怒道。
“然後呢?”劉協冷靜的問道。宦官是奸佞沒錯,但是清除了宦官,誰就能保證,皇帝身邊的人就一定可靠?
況且,宦官是那麼容易清楚的嗎?這是宦官與士族的爭鬥,也是皇帝與世家的爭鬥,必須有一方認輸,這件事情纔能有一個結果。如果皇權和世家都不願意認輸,那麼將是第三次黨錮。
“學生是說,把這些宦官全部剪除過後,怎麼辦?”劉協說道。
劉協自然不會說這是世家與皇權的爭鬥,所謂當局者迷,黃琬就是一個世家,自然看不出世家的問題。劉協能夠看清楚,那還是前世對東漢的矛盾有些瞭解纔想到的。要是僅僅是這一世的經歷,劉協還真不知道這些。
“那自然是朝政清明,海內昇平啊。”黃琬說道。
“是嗎?剪除了朝中的那些宦官,那些宦官的親屬怎麼辦?是不是全部剪除,如果不剪除,又怎樣安撫他們,讓他們繼續爲朝廷做事?這是其一。其二宦官侍奉父皇和母后,如若全部剪除,誰來伺候後宮諸人?其三,現在看來,內侍是影響父皇做出決定的重要因素,如果剪除了這些內侍,老師就能保證,父皇身邊的人,都能全心爲國?”
劉協一連提出三個問題,黃琬張着嘴巴,不知道怎麼回答。
的確,宦官有很大的缺陷,但是不用宦官,用士子就沒有缺陷了嗎?不是這樣的。不管是宦官羣體還是士族羣體,裏面都有好人和壞人,有貪官也有廉吏。
皇帝身邊,是世家、外戚、還是宦官,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怎麼暢通言路,不輕信讒言,不偏聽偏信,啓用想幹事、能幹事、能幹好事的官員。
就是說,用人在於用的那個人,而不是那個人來自哪裏,原本是什麼身份。
沒人能夠保證,士族都是好人,也沒人敢保證,宦官都是壞人,所以我們沒有必要針對宦官,也沒有必要褒揚士族。
黃琬瞪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劉協,這是什麼理論?黃琬居然從來沒聽說過,但是黃琬居然找不到語言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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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琬走了,但是陳耽和劉陶還是要救,不是二人的名聲,而是二人的確能夠做事,做成事。
“劉澈去通知皇甫嵩和朱儁,到宮外富貴酒樓等我。春蘭去通知五官中郎將,大家到富貴酒樓,有事商議。”
劉協換了便服,沒有帶劉澈和牛大力,而是帶着道士打扮的出雲。出雲這些日子表現不錯,在劉協集團的地位節節攀升,除了在朝中任職的黃琬以外,出雲是給劉協出主意最多的人。
到了富貴酒樓,皇甫嵩和朱儁已經等在那裏了。劉協命花過帶着衛隊守住大門和幾處窗戶,防止有人偷聽。讓出雲外在外面街道上溜達,防止有人接近。
“三位將軍,聽說司徒陳耽,諫議大夫劉陶私通外敵,現在被下獄了,不知道是否屬實?”劉協問。
“殿下,據嵩所知,原沒什麼事,就是宦官張讓指使太監仿照陳耽、劉陶的字跡,寫了幾封信,呈到皇帝跟前,皇帝就捕陳耽和劉陶下獄了。”皇甫嵩說道。
“確實沒什麼證據?”劉協問。
“確實沒證據。”朱儁說道。
“三位將軍,可有辦法就他們出來?”劉協說道。
“詔獄可不是我等管轄。”皇甫嵩說道。
“如果能夠出到詔獄之外,我等到還有辦法。”王苞說道。
“不知詔獄是誰主事。”劉協問。
“詔獄丞叫何冰,南陽人,好像是何進的族弟。”朱儁說。
“哦,那詔獄裏面就想不到辦法了。”劉協說道。
“要不我等劫獄吧。”王苞說。
“劫獄恐怕不行,一旦劫獄成功,勢必引起宦官的注意,到時候會有更多人遭殃。”劉協說。
“那,怎麼辦?”皇甫嵩有些急躁。
“既然這事由宦官而起,我等就讓他由宦官而止。宦官不是貪財嗎?我等送上錢財,讓宦官留二人一命。”劉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