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數吐出一口菸圈,突然鼻尖一涼,他擡頭看向樹頂。
下雨了。
小雨淅淅瀝瀝落下。
週數走了幾步,離榕樹遠了點,算是踩進了操場,他擡手,抹了把鼻尖上的水漬,再一回頭,就看到剛好跑到這一端的江詣停下了腳步。
他看見他了。
週數笑了,他夾着煙,明明煙星就那麼點火,連偷懶的路燈都比不上,但很奇怪,離他有五十米的遠的江詣確切的看見他在笑。
雨漸漸大了,夜雨帶着慎人骨頭裏的涼意和落下的簌簌聲,兩個人對視着了那麼幾秒,江詣扭頭就走,不跑了。
週數下來的時候還記得套了件外套,拉上拉鍊的時候他還在想他既然還有功夫在意自己冷不冷,所以這肯定不是衝動:“喂!別忘了拉伸!”
江詣沒搭理他,五十米的距離越拉越遠。
“你爸最好的成績是什麼?”
少年的聲音清脆的隨着雨聲落下。
江詣腳步頓了一下。
週數沒看他,他看着夾在指間的香菸,語調漫不經心,遠沒有江詣那種被挖出祕密的震撼:“省隊?國家隊?拿過幾個獎?披過幾次國旗?”
江詣沒答,也沒回頭。
週數:“所以你是想子承父業?兩個人中總得有一個人記住?總得有一個人不背叛?”
他一聲一聲的刺激着他。
說實話,這樣的事特別喫力不討好,週數晃過神時發現自己站在這時,都覺得自己是傻逼,但是我們共產主義接班人,送佛當然得送到西,連配送費都不收。
江詣身影怔住。
他猛然回頭,週數已經大步往黑夜深處走去,他看見他背對着他揮了揮手。
漫不經心又甚過挑釁。
……
“小詣!”
袁梅梅坐在江詣牀上,一聽見門開了的聲音,就趕緊迎了上去,然後就看見落湯雞一樣的兒砸。
袁梅梅目瞪口呆:“你這是上哪去了?”
江詣抿着脣,可能是剛淋過雨,抿在一起的脣泛着白色,袁梅梅小跑着去拿了浴巾,又小跑着回來將江詣整個包住,一臉的擔憂:“我打你打電話一直沒人接,問你們老師,也說早就放學了,下次有事,能不能先跟媽媽說一聲?”
袁梅梅語氣柔和,溫柔中還帶着一種慣有的討好。
江詣透過浴巾的縫隙看着她。
袁梅梅外貌和她的性子一樣不夠鋒利,年輕時也是小家碧玉的模樣,現在皺紋過早的爬上了她的眼角,皮膚也漸漸鬆弛,如果……如果他爸還在的話,她應該會更像以前吧。
袁梅梅聽他不吭聲,着急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從出事後,江詣的話就越來越少了,長大後,她這個媽媽幾乎就不知道該怎麼跟他交流了,甚至還有一些怕他:“小詣,媽媽不是故意說你的,我就是擔心你,我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
“媽。”江詣突然開口。
袁梅梅停了一下:“啊?怎麼了?”
江詣:“你喜歡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