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旭吹了聲口哨。
所有人迅速集合。
江詣走在最後,他站在隊伍的最後,而週數離他有四五個人的距離。
昨天還在夜雨聲這啥那啥的兩個人,今天好像就不認識了,不約而同的無視了昨天發生的事。
十來個少年挺着身子站成兩排,跟田裏的玉米杆似的。
黃旭:“都拉伸好了?”
全體聲音洪亮:“好了——”
黃旭:“那就來個熱身吧。”
全體:“……是!”
準備上跑道的時候,一旁的周得光突然開了口:“江詣,你跟高良換個位置,這麼點高度,站哪去了!”
這麼點高度的江詣:“……”
還沒江詣高的高良:“……”
教練!你不能因爲我姓高就覺得我高啊!
最後兩個人還是憋屈的換了個位置。
江詣一開始還不知道跟他換位置的高良是誰,走過去了才發現……週數就站在高良右手邊。
兩人一對視。
週數沒像以往那樣對他笑一下,就好像沒看見他一樣。
隊伍重新齊整,然後統一上了跑道,分成兩排,剛纔還說拉伸好了的小夥子們現在各個開始甩胳膊甩腿。
他們是混水摸魚已經成自然了,反倒是突然加進來的江詣夾在他們中間好像一個另類。
“兄弟。”
江詣聞聲轉頭,隨後肩膀就被人搭上,那人一副自然熟的樣子:“我叫李桐,木子李,木同桐,你呢?”
江詣答了:“江詣。”
“yi?”李桐嘟囔了一聲,“哪個yi啊?”
江詣還沒答,一聲響亮的口哨聲化身長鞭,在他們後背警示的甩了一下,李桐趕緊撒開了他的爪子:“算了,現在不重要,以後再說,兄弟,聽我的,一會開跑後的三分鐘,拼了命的跑,千萬別回頭,反正使出喫奶的勁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知道了麼?”
江詣:“?”
一臉懵逼。
不知道啊!
江詣倏然聽見一聲笑,很短,他聞聲轉頭,正好看見週數還沒徹底掩去的勾起的嘴角。
黃旭在催了,李桐也沒時間在跟他說了,只拍了下他的背:“兄弟!自己多保重!”
聽聽!
這是熱身的時候該說的話麼!
黃旭大爺似的,拎着他的口哨,邁到了起點線邊上,拿眼一暼,想搶跑的人統統老老實實退了回去,緊張中還混着着恐懼的氛圍籠罩在他們之間。
哨聲響——
摁秒錶!
一道道身影飛馳而出。
江詣知道自己沒有經歷過專業的訓練,在起跑上肯定不如其他人,可是當他真正跟這些應該站在這裏的人一較高下時,才知道那種差距有多麼大。
無論是週數,還是剛纔讓他多多保重的李桐,所有人在分秒之間與他迅速拉開差距,直奔前方。
江詣第一次感覺到了壓力。
但是這並沒有結束。
三分鐘後,他才明白了李桐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們又爲什麼跑得跟逃命似的,因爲——
江詣:“………………”
江詣絕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跑,無論轉多少個學校,都會默然他壓根不能跑步,所以別說是從來沒有體會過被人追趕是什麼感覺,就是跟人一塊跑的經驗都少有。
什麼前三分鐘拼命跑,這三分鐘就是狼給綿羊逃命的時間!
玩的就是心跳!
周得光的確是沒管他能不能跑,他是直接把他放在跟其他人一致的要求上了。
老油條們在前面撒丫子的狂跑,漸漸的,江詣有些跟不上他們了,距離隨着時間拉開。
心臟跳到快要炸裂一樣,他能聽見自己急切粗重的喘氣聲,還有後面越發接近的腳步聲。
周得光,雖然是一個十幾年前傷退的老運動員,但畢竟是從國家隊下來的,至今寶刀未老,跑起來跟玩似的,不,他就是在玩他們:“再快點!高良!手臂擺起來!張志強你往哪跑呢!竄道了!”
跑在最前的就是高良,他給周得光一嚎,嚇得一哆嗦,趕緊把手臂甩了起來。
一圈。
又一圈。
李桐只跟他說前三分鐘拼命跑,但沒跟他說到底要跑到什麼時候。
江詣有些脫力的擡起頭,汗水浸了一身,眼前有些模糊,連跑道的紅和分道線的白都有些攪在一起了。
很奇怪,在一刻,他想起的不是越來越遠的距離,不是追在身後的周得光,而是李桐跟他說話時,週數那一聲笑。
他半蹲下身,低頭繫着鞋帶,嘴角勾着的笑。
“抓到了。”
江詣肩膀一沉。
周得光很快就從他身邊跑過。
江詣居然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周·灰太狼·得光最終的戰績是抓到六個,被抓到的再加五公里,不耽誤訓練時間,過後自己老老實實跑去。
等早練結束,休息的時候,江詣都有些站不住了,他單手扶着旁邊的籃球架,慢慢坐下。
“兄弟。”
江詣擡頭。
迎面飛來一瓶水。
江詣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李桐,李桐也是滿臉的汗,但比江詣情況好多了,明顯是練慣了:“謝謝。”
“整這麼客氣幹嘛。”李桐自然熟的在他邊上找了個位置坐下,兩個人都是大汗淋漓,江詣有些不舒服的往旁邊靠了靠,但是李桐此人毫無察覺,“怎麼樣?被狠狠艹在地上吧。”
江詣:“……”
李桐:“習慣了就好,我們這沒幾個沒被老周抓到過的。”
江詣擰開水瓶,不得不說,水真是生命之源,他一口灌了個空瓶,嘴角潤溼,張着嘴喘了幾口氣,才慢慢活過來:“是麼?”
李桐扭了下屁股,又往江詣邊上擠了點:“我發現你說話特像一個人。”
江詣往他身上看了一眼,示意他繼續講。
“喏!就那個!”李桐給他指了,“就那個小白臉,我們這極少數沒被老周抓到過的,跟你一個班啊,認識不?”
江詣順着李桐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羣男生坐在草坪上,週數就在其中,他們不知在說什麼,週數臉上帶着笑,很乾淨的笑。
他低下眼睫:“嗯,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