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詣把花灑打開了,朦朧的水蒸氣隨着水流的聲音升起,漸漸的籠罩了整個浴室,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洗手池邊上,貼着牆放了一張高板凳,那是從他們搬進來起,袁梅梅就給他放好在那的。
江詣近乎暴躁的把貼在身上的T恤擡手扒了,露出赤-裸的上身,然後不得不拉出那張板凳,坐在上面,把假肢卸了。
拖拉取放幾個動作,江詣早就做膩了,他閉着眼都能摘下假肢,假肢一取下來,整條腿都像空了一樣,也是,他的小腿本來就是一團空氣。
江詣手掌抓着凳子邊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袁梅梅對他說得最多的話,除了我們又要搬家了,就是讓他一定要記得按摩,袁梅梅也想自己來跟他揉揉,活活血,但她清除她兒子那個倔脾氣,除了開始一兩年,江詣沒法自理的時候,她就再沒看過江詣的截斷處。
白熾燈的撒下的光線和霧氣混合,彼此交纏,花灑還在嘩啦嘩啦,赤着上身的少年垂眸盯着那塊已經結疤的傷口許久,眼神平靜得有些慎人,最後他擡起了手,認命的開始按摩放鬆斷腿。
……
週數在房間裏等了半天江詣都沒回來,他頭髮都快乾了,江詣還在洗香香,一個大男人至於洗個澡得洗半個小時麼?
嘖。
他還真沒看出來江詣在洗香香這件事上這麼有閒情雅緻,但是……要閒要雅能不能分個時間分個場合?
一起淋的雨,江詣在花灑下享受暖呼呼的熱水澡,他就要在這當苦守寒窯的周寶釧??
週數沒洗澡,不想往牀上躺,他坐在椅子上,盤着兩條腿,用手捂着腳丫子,可惜冰塊捂冰塊是沒有結果的,不管是手還是腳丫子都依舊透心涼。
週數對着天花板翻了個大白眼:“江詣我日你大爺的,你最好洗到下一次冰川時代。”
“日誰?”
說曹操曹操就到,江詣推門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聽見捂着腳丫子的週數說的那句話。
週數:“……”
曹操你好。
曹操再見!
江詣:“你說要日誰?”
橫豎都聽見了,週數破罐子破摔,轉過上身,手臂懶懶的搭在椅背上,燦爛一笑,用最明媚的笑容說最狠的話:“日你大爺。”
江詣看他那一臉笑,懶得理他:“去洗澡。”
“呦!”反正都扯上了,週數也不在乎再多那麼一兩句,“您還記得還有一個人要洗澡呢,你是姑娘麼?你要是姑娘我就原諒你洗個澡花了四十分鐘!”
江詣好像是看了他一眼,週數不太確定,因爲一眨眼的功夫江詣就已經去打地鋪了,對週數的控訴採取沉默是金的方式對應。
江詣背對着他把被子抖開:“繼續,罵夠本了就去洗澡。”
週數一聽,放下腿:“誰稀罕罵你。”
他拿了睡衣,瀟瀟灑灑走人,連門都關得瀟灑,江詣沒看見他出去,但聽見了關門的聲音,週數也沒看見房間裏的江詣勾了下嘴角。
終於洗上了熱水澡,週數站在花灑下,感覺靈魂得到了拯救,天堂只離他一步之遙,全身上下的細胞都活了過來,但他也沒拖着時間,主要是怕熱水耗盡了,突然給他來一泡冷水真能讓他原地見上帝。
週數簡單洗了個澡,回到房間的時候江詣也纔剛剛鋪好他的被窩,江詣看見他,還挺詫異的,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裏就明明白白的寫着:“還挺快。”
週數呵笑一聲,慢悠悠的走到書桌邊,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
江詣看他坐下,不可避免的皺了眉。
房間就這麼大,能打地鋪的空地就這麼一塊,就靠着書桌,週數坐在這,跟江詣的地鋪靠得太近了,兩個都不是喜歡成羣結隊的人,突然放在一個窩裏,誰都不適應,但只要對方更不舒服,他就舒服了。
週數故意回頭,眉毛高高挑起:“不開心啊?”
江詣:“你說呢。”
週數從包裏抽出書來:“那我就高興了唄。”
“幼稚。”
“彼此彼此。”
江詣轉身鑽進被窩裏,側着身睡,偶爾能聽到幾聲書頁翻動的聲音,時間還早,他還睡不着,就這麼側躺着發呆。
順着側躺着的方向看過去的那面牆上貼了很多獎狀,什麼三好學生,什麼演講比賽書法比賽,幾等獎的都有,反正統統都是週數的名字。
江詣突然想起了田徑隊活動室裏的那些獎牌獎狀,擺了太多,他壓根沒看完,鬼使神差的江詣倏然問了一句:“活動室裏也有你的麼?”
“嗯?”週數手裏的筆桿子一頓,隨後明瞭,把手裏的中性筆從食指一一轉過去,靈活的轉了一圈又回來虎口的位置,他說話總帶着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沒有。”
江詣有點意外:“爲什麼?”
週數坦然得十分理所當然:“因爲沒有拿過獎呀。”
江詣:“……”
江詣半天不吭聲,週數故意笑道:“原來你對我這麼有自信呀。”
每一個語調十分欠扁:“那可真是謝謝你啊。”
江詣:“你想多了。”
“唔。”週數一副沒辦法的樣子,“沒辦法,那就當我自作多情了吧。”
江詣:“……”
跟週數比想得開,整個九中都沒人比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