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數一個狗頭被江詣毫不憐惜的拍過來推過去，他麻木的想着江詣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知道溫柔是什麼東西：“江詣同學，我覺得你吹的是我的頭髮，而不是我的腦袋，對麼？”
江詣一巴掌把他拍另一邊去了：“對你個鬼。”
週數被迫轉了個臉，正好對上還在一邊津津有味的磕着瓜子，一邊看着他的老太太。
週數朝一隻手摁在他腦袋上的江詣努了努眼，無聲告狀。
老太太秒懂：“那個，同學啊，你輕點嘛。”
江詣沒吭聲，拿着吹風機在週數後腦勺上一通吹。
老太太：“頭髮很脆弱的呀，溫柔點多好呀，小周還是病人呢。”
江詣直接上手在週數腦袋上一通擼，指腹壓在頭皮上，髮絲亂甩：“我不溫柔？”
擼得週數縮了下脖子，心說你心裏沒點逼數呢：“溫柔溫柔。”
三下五除二，江詣把吹風機一關，噪音消失：“慣的。”
週數從善如流：“是是是，辛苦了。”
“廢話。”江詣隨手拔了插頭，把充電線卷在一起。
週數雙手合十，深深鞠躬，畢恭畢敬。
江詣翻了個白眼，去還吹風機了。
老太太伸了脖子，看江詣出去了，她擡手指了下：“你這同學可真不錯，特意跑來看你，雖然嘴上不耐煩，但讓做啥就做啥，好呀！”
週數嘴角勾了一下，正要說話……
“小數。”袁梅梅提着大包小包的走了進來，估計爬的樓梯，累得有夠嗆。
週數看來人愣了一下，伸手幫忙提了一下包。
“不用不用。”袁梅梅把東西放下，“阿姨自己來就行，你好好休息，別動了。”
她抹了把汗，蹲在地上，拉開揹包的拉鍊，把水杯之類馬上就要用到的東西取出來：“你爸不在家，我也不好收拾，就隨便給你帶了點用的，你看看還少了什麼，阿姨回頭再給你取去。”
週數笑了一下：“謝謝袁姨。”
“哎！這有什麼。”女人擅長收拾，零零碎碎一大堆，一個病牀就分一個牀頭櫃和一個鐵櫃子，這麼點地方硬是給袁梅梅收拾得妥妥貼貼的。
等袁梅梅收拾過來，回頭問週數：“小數，餓了沒？”
她拿紙巾擦了擦手上的灰，走到週數牀邊：“想喫點什麼？”
週數：“不用麻煩了，食堂都有。”
袁梅梅聞聲皺了下眉，做媽媽的本能覺得外面的都不衛生，但週數畢竟不是她親生的，怕說多了惹人煩，就收了一通囉嗦。
她轉眼一看，無意中看見了放在牀頭櫃上的豆漿，怔然一瞬，女人的第六感在這一刻無比準確：“小數，小詣……是不是來過？”
週數抿脣，不好說什麼，袁梅梅卻已經激動地握住了週數的手：“他來了對不對？我就知道你們兄弟關係好，他肯定會過來看你的！”
週數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袁梅梅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此刻用了多大的勁，週數手背上凸起的四個指骨被捏在一起，疼得週數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拉着他有什麼用。”解救週數的是站在門外的江詣。
他只站在門外，外套給了週數，僅剩下一件黑色毛衣，可能是黑色顯瘦，也可能是天下父母心，袁梅梅一眼看過去，覺得江詣瘦了很多。
江詣一出聲，袁梅梅就脫離注意力的鬆開了週數：“小詣……”
江詣往外側了下臉：“出來再談。”
話罷，轉身離開，袁梅梅跟了上去。
袁梅梅一走，老太太湊過來八卦，眼睛還瞅着門外，真是活到老八卦到老：“你們是兄弟啊？我還以爲是同學呢，長得不像啊。”
週數揉着手掌，淡淡帶過：“是麼？”
……
再說被江詣帶出去的袁梅梅，江詣一路沒有回頭，直到走到了走廊盡頭的窗戶邊才停下腳步。
他轉過身，袁梅梅叫了他一聲。
江詣：“我很好。”
袁梅梅：“小詣……”
江詣不等她說完：“第一我沒有生氣，所以你不用自責，第二搬出來是因爲我也成年了，你重組家庭沒有必要再帶上我……”
袁梅梅急切說道：“可是你還在讀書啊！你成年是因爲……因爲……”
袁梅梅說不下去，擡手掩在眼鼻間忍淚。
一個人的意外，並不只是影響這一個而已，有些東西，在關心或者其他的情緒下變成了閉口不談的禁忌。
江詣卻發現他此刻並沒有那麼沉重，那種從他媽決定再婚後的心理折磨從他搬出去後就消失了，可能他爸爸也接受了他這個兩者都不背叛都不辜負背叛的決定：“因爲養傷休學了兩年，所以我是同屆生中年紀最大的。”
袁梅梅快哭出來了：“你不要這樣說。”
江詣看着他的母親，她在最好的年紀裏認識了他的愛人，又在應該的時候擁有了一個孩子，在那幾年裏，江詣記得她總是在笑的。
不是那種討好，也不是那種我應該笑一笑的笑容。
她幾年不過三十九，但白髮已然悄悄潛伏進她的烏髮中，皺紋也沒有對這個女人辛苦拼命的日子有半絲憐憫。
她的青春，已經沒了。
江詣擡手，一點點的幫她擦掉眼淚：“媽，記得我們搬進來之前我說過什麼麼？我希望我們都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袁梅梅紅着眼看他。
江詣笑了一下：“你不必自責，同樣的，我也不怪罪自己耽誤了你的青春，我希望你能像爸爸在的時候那麼開心。”
袁梅梅哭着搖頭：“不，不是，你沒有耽誤我，你是我兒子，怎麼可能耽誤我，如果沒有你，媽媽早在你爸走的時候就撐不下去了。”
“別哭了。”江詣收回手，張了下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又只笑了笑，“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他轉身下樓，在樓梯拐角的地方揚手再見。
江詣沒說的，他很感謝在他最偏激的那幾年裏，袁梅梅那般細緻的照顧着他。
而他，只是體驗了一個下午。
好了，進入下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