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之毫不拖泥帶水,讓閆妮望着他離開的方向好一會都沒反應過來,這世上居然真有這種絕世直男。
不過也沒關係,閆妮並沒覺得江詣有義務一直在這陪着她,重新回到一個人的世界,雖然江詣也沒說什麼話,但感覺人一走,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閆妮往下沉了沉身體,醫院的白色棉被糊着她的半張臉,消毒水的味道略微刺鼻,她放空思想,無意識的摸了摸腹部。
江詣拎着打包好的快餐回來的時候,人還沒進門,隔着走廊就聽見裏頭尖銳的爭吵聲。
沒錯,尖銳。
痛得起不來身的時候,他都沒聽見對方這個聲音。
江詣皺了下眉,沒進去,只擡手看了眼時間,一百米的決賽改到了下午四點,離現在還兩個小時,時間還算充裕。
他站在病房門口,摸出手機,怔忪了許久,終於打開了微信,這個擁有上億用戶的聊天軟件此刻在他在他手機上十分安靜,只有一條袁梅梅問他中午回不回家喫飯的微信。
江詣手指停在屏幕前有一會,然後反應過來似的,飛快的打了一句沒看見回了過去。
他退出和袁梅梅的對話框,突然想起,直接退出微信,往最近通話裏翻了翻,在一堆亂七八糟的電話中找到一個前天通過電話的號碼,複製下來,再在微信中查找。
樹。
微信名。
週數像樹麼?
江詣想了想。
樹也千奇百種,數不勝數,但很神奇,江詣第一反應就是——不像。
與其說是樹,不如說是……
倏然——
握在江詣手掌間的手機震動了起來,與此同時,週數的名字在屏幕前活躍了起來,不曉得手機來電時,來電人的名字會這樣上跳下竄搏存在感的設計是說搞出來的,霎時間,江詣眼裏只剩下了這一個名字。
手指輕輕滑動,江詣聽見了週數的聲音。
對方輕笑一聲:“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江詣抿了下脣:“摁錯了。”
“哦~”週數說話的時候總帶着笑,江詣不用見着他人,都能想象到那個不曉得靠在哪的人一邊把手機貼在耳邊,一邊輕笑着說着不着邊的話,“我還以爲是你想我了呢。”
江詣:“神經病。”
週數:“是是是,我再攢點錢就去看病。”
正事說不着,認錯第一名,說的就是週數,江詣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說:“勉強支持你兩毛五。”
“我以爲以我倆的關係,起碼能有一塊呢。”
江詣:“那就一塊。”
“嚯。”週數語氣裏聽得出來有些驚訝,他笑着道,“江詣同學,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並且貼心的關心道:“吃錯藥了?”
江詣:“滾蛋。”
“哎呀,這才正常。”週數似乎換了個說話的地方,江詣在話筒中聽到細碎的腳步聲,中途還有人叫週數的名字,問的都是競賽營裏的事。
週數如數回答,清晰又平淡,你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有一些人,總是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這世上,有能力的人才有自由,所以江詣偶爾會覺得週數對他就像是心血來潮。
“江詣。”週數在電話裏喊他的名字,“在聽麼?”
江詣:“嗯。”
週數:“好,那繼續說,你在學校?”
江詣身後是歇斯底里的爭吵聲:“不是。”
週數:“哦。”
靜默片刻,他問:“小螃蟹還好麼?”
“沒去看。”江詣想了想說,“晚上我過去。”
“好。”週數笑了一聲。
江詣:“它們喫什麼?”
“喫什麼啊……”週數就像江詣聽着的那樣,換了一個位置,競賽營是禁止帶手機的,只不過說還沒進入決賽,沒有太過嚴格,但總歸不好在人多的地方講電話,他坐在樓棟後邊的水泥地板上,膝蓋上是題目,一手將手機貼着耳邊與說着話,一手正握着筆寫題。
空空一條後巷,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手中的筆停頓片刻,他微微揚起頭顱,目視着被厚重的白雲遮掩住的太陽,那一個在雲朵身後閃耀着的點,“那得看心情,心情好的時候給什麼喫什麼,不高興了給肉都不喫。”
江詣:“麻煩,殺了吃了。”
你以爲週數會依依不捨的說我已經養出了感情麼?開玩笑,那就不是週數了:“嗯,再養大一點,喫着更香。”
江詣:“跟你一樣麻煩。”
週數:“我可沒你麻煩。”
“那就別麻煩了。”
週數噗嗤:“那不行,我最喜歡麻煩了。”
江詣:“週數……”
週數含笑:“嗯?”
江詣:“你這人講話怎麼一抽一抽的。”
週數聽了這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大笑起來:“你想哪去了,我是喜歡麻煩,不是……當然,你要非要這麼以爲,那江詣……”
一直到很多年以後,江詣再回想起這一幕,仍會覺得週數是故意的。
雖然週數百般狡辯,但江詣一直記得那一天,他叫他的名字透露着讓人期待的認真。
他的話燙紅了他的耳朵:“江詣,我也是很喜歡你的。”
倚牆而立的少年不自覺的捏緊了手機,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此刻刻意矯正的語氣,讓自己說的話聽上去和平時無異:“別攢了,有病現在就去治,我出錢。”
週數笑得止不住聲。
江詣:“我掛了。”
“等等。”週數及時喊道,那個說要掛電話的人9也並沒有掛得那麼急迫,反正讓週數說完了話。
電話有短暫的空白,移動公司應該會很喜歡這種空白,在這按時計費,每分每秒都在燒錢的沉默中,卻意外的兩方都極其默契的沒有催促。
過了一會,週數的筆掉落在地上,一路滾動,週數目視着,卻未起身,他說:“下午加油。”
江詣握了握拳頭:“好。”
哥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