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踞在珠河老街基的劉作非絕對是土匪的獨一無二的另類。
劉作非東北大學畢業後在僞滿洲國當了一名警察,日本人看他表現出色而且有文化就送他到日本學習警察業務,回到東北後他一直做到警佐。
日本人投降後,他被自發成立的珠河維持會任命爲一面坡的公安局長。他招兵買馬很快就組建了一隻號稱有八百人的隊伍。
錢小寶這一次來老街基要見的就是他。
聽完李三兒的介紹,錢小寶對劉作非產生了興趣。
雖然爬犁的速度比原來的騾車快了不少,可是兩掛爬犁還是用了一天多的時間纔到了老街基。
老街基原來是人口衆多經濟繁榮的地方,可是自從修建中東鐵路以後大部分人都跑到北面離這裏不遠的一面坡討生活,這裏就衰敗了,所以被稱爲老街基。
兩掛爬犁到老街基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獨當一面派手下崽子進去聯繫,二十分鐘後從街裏跑出一隊身穿僞滿洲國軍服的士兵。
錢小寶喫驚的看着眼前一幕彷彿又回到了從前滿洲國的時候。
獨當一面是熟悉這裏情況的,他先下了爬犁迎着隊伍走去。
錢小寶也下了爬犁活動活動自己的雙腿,坐了一天多的爬犁早就麻了。
一個三十出頭年紀梳着分頭身穿四個兜制服的人快步走過來。這種衣服錢小寶在上海看見國府的官員們穿過。
“劉司令,我奉我們家張旅長的命令把國府錢特派員給你送來了!”獨當一面大聲說道。
青山好剛剛被錢小寶封了官,他手下的人也覺得很有面子馬上不稱呼大櫃改稱旅長了。
那個被獨當一面稱爲司令的人轉頭向錢小寶望過來。
錢小寶也向那個長相斯文戴着黑框眼睛的人點頭微笑。
劉司令劉作非離錢小寶還有四五米遠就伸出雙手笑着說道:“錢特派員大駕光臨,榮幸啊,榮幸!”
“我早就聽見劉司令是個儒將,今日一見果真不假!”錢小寶說道。
四隻手握在一起不停的搖晃着。
劉作非終於鬆開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外面冷,咱們進去再聊。”
他走在前面,錢小寶獨當一面和李三兒幾個人跟在後面向老街基街裏走去。
在老街基正街一處青磚大瓦房前劉作非轉身把一行人請了進去。
“今天有國府派來的貴客,去把兩位當家的請來!”劉作非對身邊的衛兵命令道。
錢小寶注意到衛兵立正敬了一個很標準的軍禮然後轉身跑了。現在各股土匪也常常以自己是中央軍自居,可是土匪畢竟是土匪,他們是不會敬這麼標準的軍禮的。
幾個人進到裏屋,沒有椅子,就直接脫鞋上炕盤腿坐下。
劉作非原來還以爲錢小寶這個國府特派員不可能習慣這麼坐着,但是他卻驚奇的看見錢小寶盤起腿像老僧入定一樣穩穩的坐着。
“你手下的這些人原來是土匪嗎?”錢小寶問道。
劉作非睜大眼睛喫驚的看着錢小寶,因爲剛纔錢小寶用的是日語跟他說話!
“不是,他們原來都是滿洲國的士兵和警察。”劉作非同樣用日語回答。
“你們在老街基一共有多少人啊?”錢小寶問道。這一次他說的是東北話。
“我手下有八百,兩個王大櫃手下還有四五百人。”劉作非答道。
“不過我一聲招呼,附近的各個綹子還能再來千把人,就是紅黨來再多人我也不怕!”劉作非接着說道。
現在整個合江的土匪不下十萬,這些人手裏拿着的都是原來關東軍扔下的武器,紅黨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對付他們。
“我馬上要去牡丹江,這條路好走嗎?”錢小寶問道。
“好走,現在牡丹江周圍都是我們的人,整個牡丹江就是一座孤城,想怎麼走就怎麼走!”劉作非自豪的答道。
正說話間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滿臉絡腮鬍子身體兩側掛着兩隻匣槍。
“王大櫃上炕,這位是剛剛到的國府特派員錢小寶長官!”劉作非介紹道。
那個王大櫃踢掉腳上的烏拉鞋也盤腿坐在炕上,原來白色的裹腳布已經變的黑亮,散開的裹腳布裏露出兩隻帶着黑泥的大腳。
錢小寶和劉作非都被兩隻臭腳上散發的濃烈的氣味薰的差一點吐了,不過兩個人都強忍着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李三兒和獨當一面卻沒有什麼反應,土匪嘛,不都是這個樣子?
“這位是赫赫有名的雙山王明德王大櫃!他可是珠河威震八方的人物!”劉作非介紹道。
錢小寶急忙抱拳說道:“失敬,失敬!王大櫃的威名我早就聽說過,兩把匣槍鎮珠河,一聲號令達三江啊!”
王明德的臉上馬上露出笑容,吹捧在土匪裏可是一種文化,但是自己吹捧還是不如別人吹捧,更何況是從南面國府派來的人。
“一枝花怎麼沒有來?”劉作非問道。
“誰知道她又跑到哪裏撩騷去了,不過不用着急,過一會煙癮犯了,她就會回來了。”王明德答道。
屋子裏頓時響起不懷好意的笑聲。
可是一直到晚上幾個人喫完飯,那個大櫃一枝花也沒有回來。
劉作非安排獨當一面和李三兒他們休息,然後準備和錢小寶夜談,王明德與錢小寶告辭走出青磚大瓦房。
他帶着兩個炮手走在老街基的大街上,自從土匪到了老街基後,這裏的上百戶百姓就遭殃了。
所有人家的家產都被搶劫一空,每天聽見的都是雞鴨鵝狗的慘叫聲,再過些天,這裏所有帶毛的畜牲就都讓土匪們喫光了。
王明德正往前走着,迎面有四五匹馬迎面奔來,頭一匹馬上坐着一個二十出頭的女人,她穿着花布襖套着一件熊皮坎肩也一左一右掛着雙槍。
看見前面的王明德,女人勒住了馬。
“又去哪裏撩騷了?家裏來且了知道不!還是從南面來的一個什麼什麼特派員。”王明德說道。
“又來了一個什麼官,都是扯大旗吹大牛的,老孃不稀罕!”女人不屑的說道。
“這一個你一定稀罕,是個小白臉兒,用香胰子的!跟你正般配!”王明德壞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