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一棟商業大樓前面的廣場前,看着鋪天蓋地飛過頭頂的黑雲。
這層烏雲由數不清的飛蛾組成,它們不像是被燈光吸引過來的,因爲現在是下午四點。
其實規模遠遠達不到遮天蔽日的程度,它們飛得也不高,就三四層樓的樣子,但是足夠填充高樓之間的狹窄空間了,坐在街邊咖啡店的人明顯感到光線一暗,疑惑地擡頭。
“天啊,快看!”
一時間,無數手機屏幕舉向天空。
無論是在店裏,還是街上,人們興奮地拍攝起這一奇景。
這些飛蛾好像是在四面八方彙集來,數量越來越多,彷彿要到廣場上方來個年終聯歡會。
商都可以算是全年無冬的城市,即使現在是十一月,仍有二十五度的氣溫,飛蛾是不會凍死,可是羽化成蟲就意味着它們到了繁殖期,也確實會有大規模聚集的現象,但絕對不會是在千萬人口的大城市裏。
現在這個數量,估計已經達到三十萬只了。
商都又不是深山老林!
陸笛悄悄地往後退,僞裝成驚嚇到之後被人羣擠進了某棟商場的一樓。
這時他纔有空看手機,指紋解鎖,迅速搜索關鍵詞。
果然社交網站上已經有了一波小轟動,商都許多地區都拍到了飛蛾反常聚集的現象。
大羣打飛蛾落下的鱗粉造成了一部分人出現了過敏反應、還有哮喘病發作,商都官方緊急呼籲市民避居室內,或者出行時打傘佩戴口罩,避免大量吸入後引起呼吸系統疾病。
陸笛手指飛快地滑過屏幕,他能找到最早的一條記錄,商都南邊的一座小城。、
“山裏飛出來的?”
這條發言下的評論並不多,熱度也不高,圖片還不清晰。
陸笛不是黑客,作爲普通人他沒有人脈,也不可能馬上搜集海量消息然後分析出數據。
越來越多的飛蛾聚集在廣場上,它們落到噴泉邊緣,因爲數量太多像是一條條黑灰色的帶子,又覆蓋了雕塑與綠化帶。廣場中間販賣飲料與小喫的零售亭攤主匆忙地關上窗戶,有的還要拼命拍打飛蛾,阻止它們污染食物。
“昨天恐龍,今天飛蛾,商都這是怎麼了?”
雖然這麼說,但是看熱鬧的人羣一點都沒減少,還有人不在乎鱗粉,直接跑到廣場上拍照。
“搞不好是遠古復甦……沒準能看到更奇特的現象……”
聽着人羣裏的大嗓門,陸笛心想真要遠古復甦還得了?恐龍時代的昆蟲平均半米長,嚇都能嚇死人,如果肉食性的昆蟲成羣地撲過來,人就是一個大號移動肉塊。
“不好,過來了!”
前面看熱鬧的人大叫一聲,只見飛蛾紛紛撲到了商場的玻璃門上。
一波波,一層層,短短數分鐘內,鱗粉就染得玻璃出現了幻彩色。
同時地面上堆積的飛蛾屍體已經有數釐米厚。
衆人驚得紛紛後退,原本在廣場上拍照的人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旁邊的咖啡館裏也傳來驚叫聲,這座商場儼然成了風暴中心,明明不發光卻像是一個巨大的燈塔,引得飛蛾前仆後繼。
飛蛾殺不死人,就算數量再多也沒法把人活埋,大家只是驚叫,倒也沒有特別害怕。
陸笛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16:37
上班要遲到了。
他搭上了商場的扶手電梯,來到三樓,進了一家量販式咖啡茶飲書店,門口的招牌是“詩與遠方”。
“小陸你來了?”書店門口的工作人員擡頭看見陸笛,笑道,“我們還在擔心呢,怕你被堵在路上,外面真有那麼多蛾子?”
“嗯,嚇人。”
陸笛簡短又含糊地說,他去員工休息室放下了揹包,拿了制服之後又去商場的衛生間更換。
離開廁所的時候,一個穿着時尚的都市麗人抱着的小狗忽然掙脫撲到了他腳邊。
“不好意思啊,乖寶?你怎麼了?”
年輕女人發現自己的寵物有些反常,四肢蜷縮,瑟瑟發抖,像是受到了驚嚇。
她疑惑地擡頭看陸笛,又看看周圍,並沒有什麼嚇到狗的東西。
商場其實是不允許帶寵物進來的,不過這狗很小,能裝在手提袋,保安管不住也管不了。小狗受驚是會狂叫的,越小的狗叫聲越響,現在它卻像病了,無精打采,只會發抖。
陸笛沉默地繞開路。
回到店裏他打了上班卡。
今天書店裏的客人不多,但是要乾的活一點都不少。
打掃衛生、搬書、查看網上平臺,打包書籍等快遞上門,注意店內不能讓客人帶來的小孩撕毀書籍,還要會做奶茶做咖啡偶爾拉個花。
“……小陸,你今天怪怪的。”
“沒睡好。”
“啊?”負責白班的同事奇怪地望着陸笛,“你上晚班不用早起,還能沒睡好?”
陸笛含糊地應了一聲,同事急着下班,於是也沒多說,把工作全部交接清楚後就走了。
茶座裏的兩個客人拿着手機,興奮地議論着,決定出去看蛾子奇觀。
陸笛過去收拾桌子,他的身體看似放鬆,其實時刻都在緊繃着,防止周圍突發意外。
這時離開的兩個客人正好走到書店門口,她們的身體晃了晃,然後捂住了額頭。
“頭好暈。”
“我的耳朵……好漲啊!”
她們搖晃着伸手扶牆,這時可以清楚地看見商場走廊上已經有人倒地不起了。
“砰。”
書店有個員工也將正在搬的書掉到了地上,就好像有一百個人在耳邊拼命說話,又彷彿有根錐子從額頭拼命往下戳,痛得鑽心,更可怕的是失去了對肢體的控制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陸笛眼中,一個看不見的怪物穿過了大樓的牆壁與玻璃,一下就填滿了商場的十層樓,所過之處,人們紛紛倒下。
陸笛:“……”
靠着桌子滑倒,趴在地上,頭衝着茶座的沙發背面。
——店裏的監控拍不到那處。
陸笛不是演員,他可不敢保證自己能裝出痛苦的表情,做到完美自然毫無缺陷。
在地鐵裏,那跑了就跑了,沒人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