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果然沒有任何反應！
“她的眼睛……”
“瞎了。”曲夫人臉上掠過幾許黯然。
曲露解釋道：“一直找不到我家四妹，我媽就哭瞎了眼睛……”
梁希的心像被什麼狠狠的撞擊了一下，鮮血淋漓的痛！
“露露，你也真是，別和客人說這些不開心的。”曲夫人杵着柺棍站起來，手摸索着伸向梁希。
梁希也伸出自己的手，放到曲夫人的手中。
此時，梁希的手冰冷如冰塊，顯得曲夫人的手很暖，像火爐一樣。
她喜歡這份溫暖，遲遲不願把手移開。
曲夫人也沒嫌棄她，她鬆開柺棍，兩隻手握住梁希冰冷的手：“你的手好冷，是不是衣服穿少了？”
不等梁希回答，她又吩咐曲露，“去把我那條形羊毛披肩拿來，給去給梁希圍上。”
“不用了……”
梁希想推辭，曲夫人說：“露露說你也懷孕了，雖然孕婦體熱，但還是要注意保暖。”
梁希便把到嘴的話，嚥了下去。
曲露拿來羊毛披肩，給梁希圍上。
那披肩雖然是中老年人使用的，款式卻很新穎，青綠底色用米白色的線，織出幾何圖形，和梁希今日穿綠色的孕婦裙很搭配。
“梁希，你好適合這塊披肩，圍上好漂亮！”曲露大讚。
梁希低頭看了看，也很滿意：“確實好漂亮！”
“梁希，來到我家就當自個家一樣，不必拘束，露露說你喜歡喫海城的椰子雞，我已經吩咐廚房燉上了。”
“謝謝夫人！”
梁希看着曲夫人，誠心道。
曲夫人今年才六十，臉上的皺紋卻像七十歲。
像她這樣的貴婦，不缺保養。大抵也是爲了曲雲，傷心之餘才衰老成這樣。
梁希心裏酸酸的，甚至有股想哭的衝動。
“梁希，你是晉城人？”曲夫人問。
“是的。”梁希答。
“多年前，我也去過晉城。那裏很漂亮，不像海城太熱了……”曲夫人絮絮的說起往事。
這些往事，曲露從小到大不知聽過多少遍，她早沒興趣了，剝着了喫。
梁希卻聽得入迷……
“我去過晉城兩次，一次是曲雲剛丟的那年，我們去找她。另一次是去藍天花園落成的時候，去看那裏的設計……”
梁希大喫一驚：“你們知道藍天花園？”
“嗯，我和我先生都喜歡園林設計。聽說那兒是你的？”曲夫人問。
“是我。”梁希不好意思的笑笑，“當初，想見我的客人……不會就是你們吧？”
藍天花園是梁希的第一個作品，那時她剛剛變成雙手會結冰的怪物。
她用藍天花園一炮而紅，而後遠走異國。
時至今日，她還記得藍天花園落成的那天，媽媽邀請了許多名流到藍天花園參觀，她驕傲的告訴世人：我女兒不彈鋼琴了，改玩園林設計了！
那天晚上，有對大師級的園林設計夫婦想見她，但被她無情的拒絕了。
現在想來，竟覺得遺憾無比。
又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們最終相見。
“你很厲害。可惜我的眼睛已經瞎了，看不到你的模樣。”曲夫人嘆息着。
梁希心頭一痛，她想也沒想，就抓起曲夫人的手，往自己臉上摸。
“看不到，卻摸得到。曲伯母你摸摸看，我美不美。”
曲夫人笑了：“你很活潑，像我家小四……”
“我家小四特別自戀，天天說自己是大美女。其實呀，她就像個小子，特別喜歡騎在她爹脖子上，跟着我們去看各地的園林設計。”
曲露笑道：“媽，剛纔你還讓我別和客人聊不開心的，現在你自己吹得多開心。”
“呃……”曲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話匣一開，竟然說起了曲雲小時候的事。
“沒關係的，我愛聽。”梁希說，“曲伯母，你繼續說啊！”
“我生了四個孩子，只有她鍾情園林設計，才五歲就會看園林設計圖了。大家都說，她遺傳了我們夫妻的才華，將來肯定是赫赫有名的設計師……”
“……”
客廳裏的氣氛安謐和氣。
曲晗和顧司寒坐在一邊喝茶，靜靜的聆聽，誰也沒有打擾那三個女人。
直到曲知章回來。
曲知章今年六十五，一身儒雅的書卷氣，穿改良式的對襟唐裝，身形微胖。
步伐沉穩有力，下巴上蓄一小攝花白鬍子。
“家裏今天有貴客，我特地帶了好茶回來。”曲知章進門就笑道。
顧司寒起身：“曲伯父。”
“顧先生，快坐。早就聽露露提起你們，今日終於得見。”曲知章把茶餅放到茶桌上。
曲晗自覺讓位。
曲知章開茶餅，洗、衝、泡……一氣呵成，手法優雅。
“曲伯父是茶道高手。”顧司寒讚道。
曲知章意外的挑了挑眉：“顧先生也懂茶道？”
“我不懂，只是有位朋友亦精於此道。”顧司寒說的是蕭逸。
好久沒見到那傢伙了，大概忙着和明萱談情說愛。
“聽說你們要在海城過冬，以後有空多到家裏來，我們一起研究茶道。”曲知章說。
顧司寒偏頭看了看梁希。
他的小妻子正沉迷在曲夫人的故事中呢！
“好。”顧司寒微微一笑。
省得她天天嚷着在家無聊。
“老爺、夫人，晚飯好了。”傭人過來道。
曲夫人這才意猶未盡的停下講故事，在傭人的攙扶下，帶着曲露和梁希去餐廳用餐。
梁希一看桌上的菜色，就要流口水了：“好像都是我的菜啊……”
“老婆。”顧司寒哭笑不得，好像他在家餓着她似的。
曲露掩嘴笑道：“喜歡就常來。”
“好！”
這一頓，梁希吃了三碗飯！
曲知章含笑看着這位嬌客，好像看到了他家小四。
小四的飯量也很好，喫飯最積極。
他終於明白，曲露爲什麼這樣喜歡梁希了。
她身上，有小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