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說老祖宗們不夠聰明。
歸根結底，還是那六個字。
“時代的侷限性”。
李世民皺起眉頭，他的思維漸漸和老祖宗們契合起來，搖着腦袋說道：“如果推行商賈，那麼國家財富必將大量的涌入到商賈手裏……”
林深反問道：“你覺得這件事能避免嗎？”
李世民點點頭，一臉肯定：“只要維持現在的階級秩序，商賈自然就沒有能出頭的日子……”
“他們人數不多，即便有所謂的階級矛盾，也在我大唐的管控之下。”
這是李世民的底氣所在。
商賈就算再能鬧事。
他們沒有社會地位，也沒有社會資源……
出兵鎮壓，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林深搖搖頭：“你覺得這件事能避免？”
李世民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細想一下之後，還是點了點頭。
林深嘆口氣：“眼光還是太狹隘了一些。”
李世民挑了挑眉毛，他堂堂皇帝，從整個天下來去看這件事。
這樣的眼光竟然還被叫做狹隘？
林深輕輕敲了一下桌子，說道：“這件事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哪怕你現在壓制住了，當生產力發展起來的時候，就是商賈爆發的時候。”
李世民好奇問道：“從一開始你就在說生產力了，這個生產力究竟是什麼東西。”
林深說道：“你讓我想想，怎麼用你能理解的詞來給你解釋一下。”
李世民有點臉黑。
林深解釋說道：“你可以把這個東西，簡單的理解成爲創造勞動成果的能力。”
李世民點點頭，若有所思：“這麼說我能明白，但是這個東西和商賈有關？”
林深解釋說道：“如果這個時候出現一種東西，他能夠數倍的提升生產力，你覺得會出現什麼問題？”
李世民的思維，顯然和一般人不一樣：“不可能有這種東西吧……”
林深伸手一指自己：“你看看我。”
李世民一拍腦袋，他忘了這茬。
顯然林深的存在，就是一個很好例子。
想到這段時間，林深出現後，整個大唐的變化。
李世民一瞬間有些恍惚：“如果是你這樣的話，一些本來昂貴的物品，價格會變得低廉，無數人都會去購買更加便宜的東西……商賈手裏就會擁有更多的財富……”
當他把這話說出來的時候。
李世民驚愕的發現。
一切都和剛纔林深說的東西，幾乎是完全重疊在一起。
這讓他有些迷茫……
破天荒的，對他無比熟悉的大唐，感到一絲極其陌生的感覺。
忽然，李世民靈機一動，高聲說道：“如果我限制這種東西的產生，發現了就直接將其毀滅？”
啪！
林深毫不猶豫，抄起桌子上的書，照着李世民的腦袋就是狠狠一下。
李世民被打的有點懵。
什麼情況……
竟然敢打自己？
林深惡狠狠盯着李世民，沒好氣的說道：“剛纔誇過你聰明，現在怎麼就想出來這麼一個餿主意來。”
李世民揉着自己的腦門，現在也顧不上生氣，連忙追問：“這樣不就能避免商賈把持財富，怎麼就是個餿主意了。”
李世民點頭：“當然想。”
林深一攤手：“想讓天下百姓都喫上飽飯的前提，就是生產力的提高。”
“現在大唐纔不過數千萬人口，天下農桑才勉強養得活他們。”
“可以後人口變多了呢？”
“僅僅靠農桑之事就能養活他們？”
李世民沉默着沒有說話。
林深說道：“追求更好的生活，是每個人的本能，就像我剛纔和你說的那樣，這種事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你想盡辦法，也不過是阻擾它出現的時間罷了……”
“你有能力把這一切都牢牢的抓在手裏，你確定你的子孫後代就能和你一樣做到這一點嗎？”
這句話，狠狠刺痛李世民的心臟。
他不確定……
甚至，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子孫後代裏，不一定能出現和自己一般的人物，但肯定會出現一些昏庸無能的皇帝。
在知道這種趨勢發展，無法避免之後。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襲上他的身體。
李世民癱坐在椅子上，看着林深，有氣無力的說道：“還請林師指點我。”
林深輕聲說道：“隨着生產力的發展，商賈擁有更多、更大的社會地位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
“堵不如疏，既然這件事你沒有辦法阻止他，那麼不如順其自然，甚至是主動引導這件事的發展，讓他更快的出現在大唐人的眼裏。”
李世民好奇問道：“那我應該這麼做？”
林深笑了一聲，輕聲說道：“想要解決這些東西，首先你得清楚一點，不能盲目的擴大階級之間的差距，甚至要主動的縮小階級之間的差距。”
“而主動縮小階層之間的差距，最根本的一點，就是教育。”
李世民疑惑着說道：“教育？”
林深點點頭：“沒錯，教育。”
“哪怕那些平頭百姓，沒有辦法參加科舉，沒有辦法升官發財，也一定要讓他們識字、知道做人的道理……”
“這些事老祖宗們替我們般的差不多了，而你這個千古一帝，只需要再把這件事發揚光大。”
“這也是千古功業。”
李世民眼裏漸漸泛起光……
林深繼續說道：“我覺得完全可以在禮部之下，再設立一個新的部門，專管教書育人這件事。”
“每郡、每縣，乃至於每鄉都設立一個官立學堂。”
“去教書的先生，給一個從九品的官職……”
“只管教書育人的事，其他事同他們無關。”
“除此最基本的讀書認字，也完全可以招收一些工匠、手藝人，給他們一個從九品的官職，讓他們去教授孩子們知識。”
李世民眼裏漸漸泛起光。
林深給他打開一扇新的窗戶，讓他看到一個迥異於他之前認識的世界。
現在又給了他一張梯子，讓他有了能走進新世界的路……
李世民點點頭：“這是一個好主意，不過此事甚大，朝中百官怕是認同的不多，明天朝會上，還請林師多多出手相助。”
林深皺起眉頭看着李世民，眼裏有些遲疑神色：“嗯？我就一閒王也得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