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不知道，他睡的晚，只不過醒來的時候，天上的確有一輪彎月掛着。
戴胄也不知道。
他公務繁忙，也沒有那個閒情逸致賞月。
但大唐有人知道。
戴胄朝着一旁的司丞開口，吩咐道：“去，差人去司天監，取昨晚的天象記錄。”
司丞唱了聲喏，恭身退下。
堂前的那六個人，臉上沒有絲毫慌張的神色，似乎對一切都早有準備的樣子。
林深微微眯起眼。
看來昨天晚上的月色真的很好，他不相信，敢在這個時候對自己出手的人會是個傻子，這是多麼迫不及待的想從自己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林深招了招手，喚過來一旁的司丞，小聲同他吩咐一件事。
司丞在請示戴胄，得到應諾之後，便匆匆告退。
去操辦林深吩咐的這件事。
堂上六個人一臉迷茫的看着又匆匆跑出去的一位司丞，有些疑惑不解。
不過很快，這份他們幾個就把這份疑惑拋到腦後。
他們的一切證詞，都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很快，司天監的卷宗就被司丞帶回。
上面黃紙黑字，無比清晰的寫着……
昨天晚上，的確是有一輪十分皎潔的明月。
這份卷宗，沒有出乎戴胄和林深的預料。
但戴胄並沒有立即審問下去，沉默着不言語。
林深癱在椅子上，打着哈欠。
整個堂內，都瀰漫着一股讓人睏乏的氣息。
現有的一切證據，都表明這件事的確是陳三做的。
但案情就這麼暫且擱置下來……
堂下六個人，漸漸有些不安。
他們湊在一起，小聲的咬耳朵。
戴胄也沒有理會他們。
“怎麼回事？”
“現在的一切證據都證明我們說的是真話，爲什麼還不審判下去……”
“該不會是這位少卿大人，怕了楚王所以遲遲不敢宣判？”
“不可能！大人說了，這位少卿，是最鐵面無私，別說是楚王殿下，他可是當着文武百官面罵過陛下的！”
“無妨，只是多等一會罷了，現在證據確鑿……”
“家裏都處理乾淨了？”
“當然，兄弟們手腳都麻利着呢。”
說到這裏，他們六個也就不再聚在一起咬耳朵，省得引起懷疑。
等待的時間很久。
直到天色快黑的時候。
堂中除了戴胄和林深之外的所有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
兩名金吾衛才從外面匆忙跑來。
“楚王殿下，少卿大人。”金吾衛拱手唱喏。
戴胄沒有開口。
林深輕聲問道：“差你們去查的事，都弄清楚了？”
金吾衛點點頭：“回楚王殿下，都已經查清楚了。”
戴胄招了招手。
一旁打盹的司丞立刻醒來，拿起毛筆，沾上一些墨汁，便等着金吾衛開口，把他們說的話給記錄下來。
“他們莊子上，一共有四十七個人，購買了共五十一瓶殺蟲劑，但我們在他們的莊子裏，只找到四十八瓶殺蟲劑。”
“其中有二十瓶尚未開封，剩餘二十八瓶，最多隻用不到一半……”
“經下屬不懈查找，最終在水渠旁的一個角落裏，發現這三隻殺蟲劑的瓶子，裏面的藥汁已經空了……”
林深笑着點點頭，輕聲說道：“乾的不錯。”
而後，他轉過頭，看着戴胄：“大人，我認爲這件事尚有疑點，若是我手下人想要下毒，又何必大動干戈的去農戶家裏偷取殺蟲劑……”
戴胄點點頭：“我也以爲不妥，下毒殺人，自然是越隱蔽越好。”
“若真是楚王殿下您那些手下做出這種事，私藏幾瓶殺蟲劑，自然是最好的……”
說着，他話語一頓，眼神犀利起來，冷眼看着堂下六個人，冷聲說道：“你等看到的，真的是楚王殿下的家僕陳三？”
六個人已經沒有先前那般鎮靜。
不過依舊是異口同聲的咬定：“我等親眼所見，就是楚王殿下的家僕陳三！”
戴胄微微眯起眼，厲聲說道：“你等可要知道，誣告在大唐律中是重罪，尤其你誣告的還是一位王爺……”
六個人依舊沒有鬆口。
咬定就是陳三在農莊裏下毒。
林深眯着眼，輕聲說道：“去查一查，他們六個人是不是那個莊子上的人。”
“莊子裏現在應該有人已經甦醒過來了……”
“讓他們過來指認一下。”
金吾衛拱手，唱了一聲喏，匆忙退下。
六個人的面色勃然大變，擡起頭愕然的看着林深。
他們六個人自然不可能是這個農莊裏土生土長的人。
本來這件事，他們就是打算慢慢謀劃……
今天晚上弄死幾個。
明天晚上再弄死幾個……
長久以來，讓整個莊子的人死絕大半，只剩下幾個渾渾噩噩的傻子和他們這些活人。
不動聲色丟下一些能證明楚王身份的東西……
再把這件事給捅出來，鬧到大理寺，鬧到朝堂上，鬧得天下人盡皆知。
就算是假的，那也就成真的了。
可林深和李世民的手段太狠。
幾乎沒有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時間……
爲了污楚王的名聲，讓這幾條決策下發的慢一些，給他們世家大族爭取一些喘息的機會。
只能倉促之間拿出來。
這種陰狠毒辣、不折手段、沒有下限的辦法，多多少少都該讓這位楚王殿下頭疼纔對……
可爲什麼。
現在他們卻有一種掉落入陷阱裏的感覺。
林深眼神深邃，看着他們，輕聲說道：“本王知道是有人差你們過來，想要害本王的名聲……”
他緩緩站起身，健碩的身軀在油燈的拉扯下，倒出一條狹長的影子，更顯得他龐大起來。
“但本王不會問誰差你們來的……”
“侯君集？”
“或者是那些世家大族？”
“楚地的世家大族是哪些來着，本王會讓人去查，這件事也和他們少不了關聯。”
六個人身子開始發抖，冷汗涔涔直往下落。
怎麼可能！
僅僅只是靠這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就能推斷出這些事？
連他們身後的主子是哪些人，都能確定下來……
這個楚王殿下，怎麼會這麼恐怖。
對！
如同能窺視人心的魔王，讓他們產生一股濃濃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