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臉上神情沒有任何變化。
也沒有說出哪怕一句話來。
他只是津津有味的看着篝火上的烤肉，好像一切都和他無關似的。
魏徵他們用一種惋惜的神色看着林深。
陛下終於還是對楚王下手了。
對於林深，他們的情感很複雜，尊敬、崇拜……
雖然他現在是楚王，是兵部侍郎，但是這麼久以來，從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官宦的味道，乾乾淨淨、充滿了一股浪漫色彩。
可現在……
李世民卻是要親手打破這樣的“浪漫”，想要用大唐的規則，去束縛住這個原本不應當屬於大唐的”謫仙”。
至於林深不會服輸？
他們沒有想過這一點。
若是之前的世家大族，他們有土地、有家族、有人有錢有糧。可是林深不同，他雖然輕而易舉的破滅了那些世家大族。
但是他沒有土地、沒有家族，甚至手裏只有兩千私兵。
而且，他和李世民的關係，還是主從。李世民是皇帝，而他只是李世民的一個臣子。
固然書上說的那麼好聽。
但這就是現實。
宦官冷眼看着林深，雙手蠢蠢欲動，只等林深開口，他便會給林深送上一柄刀。
林深只是嗤笑一聲：“和一頭畜生斤斤計較，未免有些太小心眼了吧？”
宦官加重語氣：“它衝撞了聖駕，還差點咬死陛下！”
“莫不是你們先對它出手，它纔會反擊的？”林深瞥了他一眼，目光中無情、冷漠，如刀子一般射過去，讓宦官忍不住倒退一步。
宦官剛想要說什麼。
林深伸手往旁邊一指：“要是沒人率先對它動手，它可是乖巧的很。”
所有人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
小白乖巧無比的躺在地上，它的肚子上面，還躺着三個昏昏欲睡的小姑娘。
看到這麼多人審視的目光，讓小白多少有些不自在，在儘量不驚動三位公主的情況下，張嘴打了個哈欠，露出一口猙獰、鋒利的牙齒。
說它乖巧……
還真沒多少人信。
但是事實就擺在他們的眼前，即便他們不願意相信，鐵證都哐哐砸在他們臉上，縱然不願相信，也得相信。
宦官有些羞惱，皺起眉頭，扯着嗓子，厲聲說道：“不管它是不是乖巧，但是這隻畜生差點咬死陛下就是事實，今個你就是不想，爲了陛下也得把它給殺了。”
對此，林深的回答，只是輕飄飄的三個字：“不可能。”
宦官眯着眼，聲音壓低幾分：“這麼說，在你心裏陛下的安危還沒有這一隻畜生來的重要了？”
這就是話術。
能夠代替“李世民”說話的人，必然不是傻子。
這個問話，就有些誅心了。
若是回答“陛下的安危比這一隻畜生來的重要”，那麼不管林深再說什麼，他都只能拔劍把小白給殺了。
可要是回答“陛下的安危沒有這一隻畜生來的重要”，那麼作爲一名臣子，說出這種話來，是何等居心？
這是把林深逼到了兩難的抉擇境地上。
若是其他人，說不定就只能殺了小白，來自證清白。
他從沒覺得這是一個多麼困難的選擇題。
只是……
在外人面前，他多少要給李世民留一些面子。
他只是擡起頭，冷冷掃視那名宦官一眼，漫不經心的轉動起自己面前的烤肉：“若是陛下死了，我便親手殺了那隻畜生，可現在陛下沒死，小白爲什麼要去死？”
宦官不由得一滯，咬着牙說道：“它差點咬死了陛下。”
林深擺擺手，冷聲說道：“那也是沒死。”
“陛下既然沒有任何損傷，他自己又沒開口，你一個宦官又何必跟一隻畜生斤斤計較，難不成你就能代表陛下了不成？”
宦官抿了抿嘴，有些說不出來話。
他代表的的確是李世民不假，但是這話只能由李世民說出來，他是萬萬說不得這種話。
可李世民，在這件事上，沒法自己出面。
他能夠站在這裏，用這種含糊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態度，已然是極限。
他沒法對林深表達惡意。
甚至於，他都不能對那隻白老虎表達出來什麼惡意。
承認要不是自己女兒出面，自己真的會被小白咬死？
那他“真命天子”的名號，不就成了一個笑話了？
更何況，這樣一隻白老虎的出現，拋去差點咬死自己這一點，無論從哪一點上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祥瑞。
他這個做皇帝的，不僅不能對小白下手，還得和供麒麟一樣的，把它給供起來。
宦官的嘴被堵住，說不出來任何一句話。
氣氛頓時就清冷下去。
林深眯着眼，哼着小曲，繼續轉動着他的烤肉。
宦官張了張嘴，還想要再掙扎一下。
李世民這個時候終於開口了：“行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吧，是朕不小心招惹那隻白虎。”
“它也算是神俊非凡，若是就那麼殺了，未免有些太可惜。”
宦官重重點頭，不再說話。
李世民嘴巴上是這麼說的，可他心裏着實不舒服的很。
他這個做皇帝的，真的一點牌面都沒有。
林深依舊是這麼的不給自己面子。
本想用這件事來去揉捏一下他，可沒揉捏起來不說，差點就把自己都給賠進去了。
“看來楚王對那隻白虎，看得很重呀。”李世民朗聲笑着，好似在開玩笑一般的說道。
林深扭過臉來，同樣也是笑了笑，但笑過之後，就一本正經的說道：“哦，我不想讓它死，它就不能死。”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一口老血在他的體內翻涌着。
他哪能不明白，林深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林深心中嗤笑。
要不是想給李世民留一些面子，現在還不願意把事情做的太絕，順便維持一下自己聖人的外表。
他哪裏會和宦官說那麼多廢話。
早就大大方方承認，和李世民相比，他的確要把小白看的更重一些。
有了自己之後，大唐的皇帝誰都可以做。
唯獨像是這樣兇猛的白虎，天底下可就不一定再能找得到第二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