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走到桌子旁，沒有坐下去，而是站着，以在上的一個視角，俯視着林深：“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只是今天在回家的路上，偶然之間聽到的一個問題。”
林深點點頭：“你說。”
魏徵說道：“楚王殿下，爲何要強行要求……那些垃圾要統一處理，若是肯開個口子，讓異國，諸如波斯、百越商人，花費銀子買走那些垃圾……”
即便是在朝堂之下，在林深面前，魏徵依舊沒機會把自己的話說完。
林深搖着頭，聲音很是堅決果斷：“不行。”
魏徵皺着眉頭問道：“緣何不行？”
這是一個看起來很好的辦法。
大唐現在正面臨“處理垃圾”的困境，若是這時候，准許那些異邦的商賈們，花銀子把大唐不需要的垃圾給買過去。
大唐能賺到錢。
垃圾處理的問題，也從他們的面前消失。
這豈不是一舉兩得的一件事？
不過，他的這個想法，並沒有得到李世民的認同，在他最開始得知異邦商賈們有這樣的想法時，就同李世民提起過這樣的政策。
但李世民的反應，是一如林深這樣，乾脆利落的否決。
他向李世民詢問過緣由，但李世民並沒有給他解釋。
同僚中，有人贊同，但大多數還是反對。
魏徵沒有琢磨明白，爲什麼這條在他看來，幾乎可以說是完美的一石二鳥的計策，竟然會受到如此之冷落。
所以，今天他纔會來到楚王府，也是想看看提出這條政策的楚王殿下，是不是也會像李世民那樣，否決掉他的提議。
如果被否決的話。
魏徵也想從林深這裏，知道被否決的理由是什麼。
林深擡起頭，看着他：“我從沒想過，魏大人竟然會這麼天真。”
天真？
魏徵看向林深，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之間，林深會用這樣一個頗有些“可愛”意味的詞彙來形容自己。
魏徵眼裏慢慢都是疑惑。
林深沒有直截了當的解釋，而是拿起一隻筆，在魏徵眼前晃了晃：“比如說，我想把這隻筆毀滅掉。”
“但是我覺得生火銷燬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於是我就把它丟到了那邊。”
說着……
林深手上一拋，這隻筆就飛起，越過魏徵的腦袋，啪嗒一聲，掉落在門口。
“現在，這支筆是不在我的手裏，我也看不到這個東西了。”林深攤了攤手，微微一笑，“但我不可能一直都只坐在這張桌子前。”
“我遲早是要走出這間屋子，會重新看到那支筆的……”
魏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林深打的比方很是形象，他也終於是明白爲什麼，李世民還有他的那些同僚，都並沒有太過詳細的解釋否決的理由。
這並不是一個很方便說出來的事。
難道讓李世民這個皇帝，或者說大唐朝堂上的諸多位及人權的重臣們，說出“百越、波斯、高句麗”這些地方，遲早都是大唐領土的話來？
說今天征服波斯，後天打下高句麗，一年之後大唐鐵騎遍佈全世界。
但皇帝不行。
那些大臣們也不行。
只要他們敢表露出這樣的意思出來，那麼就會影響到兩個國家之間，現有的一個關係。
大唐不懼怕戰爭，也不懼怕那些國家聯手，但是篆刻在大唐骨子裏的信條，讓大唐人並不願意主動去挑事。
哪怕攻打突厥。
也只是打着收服失土，清除判臣的名義。
“師出有名”。
這是每一個大唐人，都願意去遵守的規矩。
所以哪怕心有徵服天下的想法，這些想法也只能含蓄的表露在詩文中，絕不能在問政一類的事情中，表述出來。
這也是爲什麼魏徵追問，卻也沒一個人能給他一個解答的，最關鍵的原因。
“原來如此，魏徵受教。”魏徵朝着林深恭恭敬敬的作揖，而後又開口說道，“只是我還有一事不解。”
林深笑着問道：“嗯，還有什麼事？”
魏徵疑問道：“若是如此，便是先把這支筆丟在門外，等到要出門的時候，在捎帶將它銷燬，從中還可謀利，豈不是件好事？”
林深伸手敲了敲桌子，反問了一句：“我寫的那些策子，魏徵大人想來是沒有看完的？”
魏徵尷尬一笑，勉強點了點頭。
林深輕聲說道：“若是魏徵大人看完之後，應當就不會有這樣的疑惑了。”
說着，林深頓了頓。
“垃圾污染，和一支筆還是有很大區別的，一處水源，一片土地，只要涉及到垃圾污染，一年半載的時間，就會出現幾乎不可挽回的危害。”
“而，如果想要消除掉這些被污染的痕跡，卻需要數十年、乃至於數百年的時間……”
林深又頓了頓，嘆了口氣，感慨一聲：“發展的途中，垃圾污染是必不可能忽略的一環，既然知道了這些東西的危害，那自然是將這些危害攥在手裏，把危害處理到最小，纔是最合適的……”
魏徵恍然大悟。
徹徹底底的明白，自己的提出的這條政策問題出在哪裏，還是有些過於異想天開，忽略了“垃圾污染”的最大問題。
自己的疑惑被解開，魏徵也沒在楚王府多逗留太久，略微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轉身離開。
同時，也把“不可能”這個回答，轉付給了那些異邦使館的使臣們。
呼哧——
今晚的天色並不算好，長安城下起了一場大雪。
吐蕃的使館燈光通明。
他們聚在一起，看着魏徵發來的簡短書函，所有人都皺起眉頭。
和其他異國商賈不同。
吐蕃對於“垃圾”的需求是極大的，這個國家坐落在高原之上，又是一個遊牧民族，這些垃圾的出現，很好的填補了他們在生活上的空缺。
高原上的天氣多變。
那些食物封殼的垃圾，是比尋常布料，更要適合建築帳篷的材料。
若是“垃圾”再不能出口到吐蕃。
對於他們國家而言，也是一種頗爲巨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