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們需要理清的就是人和人之間的關係。”
說到這裏，武珝嘆了口氣，苦笑一聲。
“很顯然的，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只有統治和被統治。”
“無論是誰。”
武珝擡起頭，認真的看着林深，緩緩的把她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林深在一旁聽着。
心裏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和長樂她們那種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孩子不同，武珝就是典型的在苦瓜汁裏泡大的孩子，更爲特殊的。
她親眼見過自己的母親，是如何從受寵變得不受寵，而原因僅僅是因爲“避嫌”，害怕“李唐皇室”因爲前隋公主給自己穿小鞋.......這種荒謬、可笑的原因。
見到了她母親之前是如何錦衣玉食，而在不受寵後，又是如何的落魄。
而且，她還對這種局面沒有半點反抗，除了偷偷摸摸當一些自己之前的首飾，讓自己的女兒們能過上稍微好一些的生活之外，她什麼都做不了。
女人。
而且身份還是“公主”，可以說是全天下最有身份的一批女人之一。
沒了男人，什麼也不是。
正是這些過去的種種，塑造了今日的武珝。
造就了她這種過於偏激的思想。
說武珝的思想不對？
這種想法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拋去情感，單單從完全理性的角度來看，這種說法就是絕對的正確。
而武珝的這一句話，可以用一個簡單的詞彙概括——“階級”。
林深有些出神。
武珝的這種回答，再結合上她的身份，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已經不言而喻——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和李世民相比，她才能算得上是“千古一帝”？
畢竟數千年的歲月裏，只出了這麼一位女皇帝......
作爲一個女人，在這個時代，能走到這個地步，已經不簡簡單單是可以用“聰慧”兩個字眼概括。
武珝看着林深，攥緊了手掌。
長久的沉默讓她心裏有些發慌，她現在還不是那個女皇帝，她今年才一十六歲，還稚嫩的很。
這種沉默讓她不安，害怕快要到手的機會溜走。
不行！
要更努力的搏一下，讓楚王殿下沒有可以否決自己的理由。
武珝深吸一口氣，更加用力的攥緊手掌：“楚王殿下，其實您不想頭上還有個皇帝吧？”
林深手掌下意識的捏緊拳頭，微微眯起眼，看着武珝。
看出自己的目的了？
是怎麼看出來的，自己表達的這麼明顯、露骨了？
不，不應該是自己的問題。
如果自己的目的，有這麼容易的暴露出來，李世民早就同他翻臉了。
更何況......
武珝再有本事，她現在也是遠離朝政的人，以她在武家的地位，也不足以讓武士彠把朝堂上隱祕的事告訴武珝。
林深沒有立刻回答。
只是深深的看着武珝。
武珝一臉緊張，臉頰泛起兩片不自然的潮紅，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小口的喘着氣，林深甚至能夠聽到那一陣猛烈的心跳。
林深把手掌攤開。
心裏感慨。
“你爲什麼會這麼覺得？”許久之後，林深眯着眼，不漏痕跡的問道。
武珝手掌微微揮動一下，呼吸稍微平緩了一些。
猜中了！
自己猜中了！
不要慌，不要着急，只要好好的說出來，自己就能在楚王府留下來，就能離開武家那個地方.......
冷靜，武珝你一定可以的。
冷靜！
武珝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的說道：“一開始我有這種想法的時候，我也覺得很荒謬的，但是......”
“楚王殿下您的做法、各種政策，看上去好像沒有什麼目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可若是結合起來。”
“這種荒謬的想法、反而十分的現實。”
林深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武珝深吸一口氣，捋順快要結在一起的舌頭，繼續說了下去：“楚王殿下，您在一步步架空陛下的權力。”
“而這種架空，陛下可能還察覺不到。”
“您架空陛下的手段，和歷朝歷代權臣架空陛下的手段不同。”
“那些權臣架空皇帝，所用手段無非不過是結黨營私，讓皇帝看不見、聽不着、無法開口。”
“可您不一樣，您架空陛下的手段，是讓陛下管不過來。”
“我在壽春這幾日，聽聞殿下又研究出來一種名爲蒸汽船的東西，較以往船隻，速度上有數倍的提升。”
“那麼......突厥這片對於大唐而言，原先治理不到的地方，現在也能夠治理到了，等於說大唐真正的疆域，擴大了一倍還多！”
“楚王殿下您又研究出“炸藥”這種神器，那麼可以得見，大唐周圍的這些小國，不管他們是否願意，他們遲早都會成爲大唐的一部分。”
“大唐會一步一步、變成一個龐然大物。”
“同樣的，陛下手裏的權力也會變得越來越大，可陛下畢竟是人，即便他手裏擁有這麼多的權力，他也是用不出來的。”
“陛下是明君，在這種情況下，他並不會把權力全部攬在手裏，而是會把權力分發下去。”
“陛下手裏的權力變小，朝堂上的權力變大.......自然而然的陛下就被架空了。”
“到時候......”
“殿下您就可以憑藉自己在百官中的威望，以及在百姓中的威望，徹底的壓制住陛下，兵不見血、自然而然的.......”
聽到這，林深不由得笑了出來。
笑的很是大聲。
武珝一愣，看着林深，神色中有些不解。
林深看着武珝，眼中夾雜着一種莫名的神色。
說實話，他真的沒想到武珝能想到這一步。
她前面說的都很對。
開闊版圖、研究出熱武器、提升交通工具，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爲了讓李世民掌控不住他手裏的權力。
但是後面，武珝說的什麼“架空”之類的。
對林深來說，就有些荒謬了。
當然，從這一個時代的人來看，武珝的說法很有市場，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如果林深真的有她說的那般，有在百官中的威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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