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繁華的渡口。
百舸爭流。
偏偏不亂，井然有序的停靠，或是一來一往間的出河、靠岸，撲面而來的秩序美，在他腦子裏深深刻下。
岸口上，有將近百位身着輕甲、官員打扮的人。
但商賈們並不害怕他們。
甚至有不少商賈，還同這些官員打扮的人，有說有笑，一副久違的老朋友的樣子。
這裏就是大唐？
斯通愣愣的看着這一幕。
早在五天前，他就已經來到大唐，不過船隻一路直往長安而來，路過幾座小城，也都是驚鴻一瞥。
除了別樣的美感之外，斯通對大唐的認知，依舊還停留在宋河的說辭中。
而今天他終於到了長安。
僅僅第一眼見到的事物，就讓他有了一種極其詫異的感覺。
“走了，下船吧。”他身後的紅巾賊推了他一把，“記住六哥和你說的東西，別他孃的忘了。”
斯通諂媚的點頭，笑了起來：“您放心，您放心。”
他已經能夠做到，用漢話和別人交流。
斯通他們剛下船。
一名黑衣圓領袍的男人就走到他們面前。
這讓斯通有些緊張。
身子都立即僵硬了起來。
什麼情況！
這好像是大唐的官員？
他爲什麼要攔我。
是發現了我和紅巾賊之間的關係了嗎？
還是說......
這麼想着，斯通就把手往懷裏摸去，準備掏出幾枚金葉子出來。
“我是長安海關臨時辦事處的。”黑衣男人開口，從懷裏掏出一份類似“度牒”的文件，在斯通面前展開來，“例行檢查。”
說着，他微微一頓，擡頭看了眼斯通的面容，放緩了語調：“能聽得懂漢話吧？”
斯通忙點頭：“能，能聽得懂。”
黑衣男人“嗯”了一聲，把度牒收了回去，從懷裏掏出一隻格子本，翻開嶄新的一頁，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斯通。”
“來大唐做什麼的？”
“來做生意的。”
黑衣男人擡頭，看向斯通的身後，稍微愣了一下。
是蒸汽船。
雖然少見，但他也沒多問，現在大唐能夠製造出蒸汽船的，也就只有楚王殿下——楚王殿下對這些事，向來管控的緊。
對不清不楚的人，是絕對不會把蒸汽船賣出去的。
他隨手從懷裏又掏出一枚格子本出來，翻看了幾頁，眉頭皺起來：“你這船是剛買的？沒在長安登記過啊。”
斯通更加緊張起來，忙手忙腳的把金葉子給掏出來，作勢要塞到男人手裏：“這位尊敬的大人，還請您通融一下，我也是第一次來大唐......”
男人擡手，按住斯通的手腕，正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大唐官員不接受任何賄賂。”
斯通更加着急起來，另一隻手繼續往懷裏掏，又取出幾枚金葉子出來：“大人，我真是第一次來大唐......”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打斷：“我看出來你是第一次來大唐了。”
說着，他往後退一步，搖了搖頭：“你把這些金子收起來吧，這一套在大唐不管用。”
他剛纔說那幾句話的意思，不是準備向自己喫拿卡要嗎？
男人微微一笑，自豪的說道：“不要拿你們國家的標準來看待我們大唐。”
“我們唐人，仁義禮智。”
“該怎麼辦事，就怎麼辦事，我和你說的那些話，沒有想要從你手裏獲利的意思，只是單純的在表述一個事實。”
“你的船還沒登記過。”
斯通遲疑着把手收了回去，男人臉上的笑容反而更濃了幾分。
“這樣就對了嘛。”
“我們大唐歡迎任何願意和我們大唐做朋友的人。”
說着，男人伸手往後面一指：“看到那邊的屋子了嗎？你去那邊登記一下，把自己的船隻信息說明清楚就好。”
“不要這麼緊張。”
“忘記你們國家的那些破規矩吧。”
說着，男人頓了一下，加重了聲音：“這話雖然難聽一些，但我還是要說，我們大唐不是你們那種蠻荒未開化的國家。”
“我們講禮。”
說着男人擺了擺手，又問了幾個必要的問題之後，就甩手離開，繼續去往另一艘船前。
斯通還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他愣愣的回頭，看向身後的兩名紅巾賊：“這裏就是大唐？”
一個人點點頭：“是的，這裏就是大唐。”
“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國家。”
斯通突然就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哪怕宋河一直在說大唐有多好，大唐是一個多麼完美的國家。
可親眼見識到，帶來的衝擊纔是最大的。
墨洛溫和大唐的景色雖不同。
可他們享受的都是同一輪太陽。
但不知爲何，斯通總覺得這裏的陽光，要更加明媚一些，這裏的月亮也要更加圓一點。
按照黑袍男人的指示。
斯通去往登記，依舊沒有被喫拿卡要。
做完登記之後，上了一輛馬車，去往長安。
斯通這才驚愕的發現，他們腳下的路，竟然不是土路，而是青石板鋪就成的道路，極其的寬闊。
要知道......
在瓦納城中，除了城主府門前的那一段路，是石板鋪成的，其他地方的道路，可都還是土路。
哪怕是墨洛溫的王都，也都不可能，在城外，就用石板鋪路。
斯通愣愣的看着石板路。
直到他來到長安。
高聳的城牆、往來全甲的金吾衛，秩序井然的人羣。
斯通看着排在自己面前長長的隊伍，不由得對身後的人小聲問道：“大唐的貴族竟然這麼多的嗎？”
“不過，他們爲什麼也要排隊？”
他身後的紅巾賊詫異的看了斯通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他們不是貴族，他們也是平民。”
“怎麼可能！”斯通差點驚呼出來。
平民？
他身前的這些人都是平民？
可他們的衣服上沒有補丁，也沒有那種難聞的臭味，甚至有些人的手上都沒有多少繭子，臉上洋溢着輕鬆、愉快的神色。
和斯通印象中的“平民”有着極大的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