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氣，不知從哪來的勇氣，開口問了起來：“爲什麼，爲什麼您會對我們是這個態度？”
大唐士兵愣了一下，疑惑一聲：“嗯？什麼意思？”
桑民有些結結巴巴的回道：“就是對我們的態度這麼好？”
這麼好？
如果不是看這個人老實巴交的，和自己說話舌頭都在嘴巴里和自己打架，大唐士兵甚至會認爲他說的是反話。
自己的態度好？
捫心自問，大唐士兵覺得自己的態度夠差的了，要死不活的語氣，吊兒郎當的說話姿勢，這要是在大唐肯定是要被督察或者是老人家唸叨幾句的。
如果是說待遇的話……
扶桑這個地方，也就是那些貴族、武士過的像是個人，普通人的生活幾乎可以用“豬狗不如”這個詞來形容。
他們給這些扶桑人開出來的薪酬待遇，甚至還不如大唐工匠待遇的十分之一，可即便如此……
大唐士兵抿了抿嘴，皺起眉頭：“我的態度很好？”
桑民重重點頭：“是的，大人您對我們的態度真的很好，我聽城裏的老爺們常說，大唐很不喜歡我們扶桑，我還以爲您會不待見我們。”
大唐士兵用一種極其複雜、極其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自己明明就已經很不待見他們來着。
“我覺得你可能是有什麼誤解。”大唐士兵擺了擺手，看着桑民臉上的笑容，還是開口解釋了起來，“我的確是很不待見你們。”
桑民愣了一下。
大唐士兵接着問道：“你是怎麼覺得，我會待見你們的？”
聽到自己意料之外的回答，這讓桑民心裏忐忑了起來。
原本稍微放鬆了一點的他，現在說起話來，更加的結巴了起來。
“您，您安排我們修路，不僅沒向我們徵收糧食、徵收錢兩，甚至還管我們的飯，給我們發錢……”
大唐士兵擺了擺手：“這不是應該的嗎？”
應該？
桑民惶恐地說道：“可是我們的貴族老爺，從來都不會這麼做。”
“您如果不待見我們的話，就更不應該……”
大唐士兵冷笑了一聲，招呼着他坐下來，一面說道：“所以你就覺得，我們給你們喫飯、給你們工錢，就是喜歡你們了？”
桑民愣愣的點點頭。
大唐士兵隨口問道：“你知道我們爲什麼會不喜歡你們嗎？”
桑民遲疑着、小心翼翼地回道：“因爲您是天朝上國，自然看不起我們這蠻夷小國之民。”
大唐士兵嗤笑一聲：“所以還怪罪到我們身上了嗎？”
桑民頓時惶恐：“沒有，小人不敢，小人沒這個意思，只是聽城裏的武士老爺們是這麼說的。”
大唐士兵轉過頭，看向大唐的方向：“大唐人之所以討厭你們扶桑，是因爲你們扶桑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你們不去思考爲什麼我們會討厭你們，反而說我們是天朝上國，說我們高高在上，說你們無辜，是我們傲慢……”
“因爲你們品行不端，我們因此討厭你們。”
說着，大唐士兵兀自笑了一聲。
“教我識字的老師，在和我說起“蠻夷”這個詞的時候，是這麼和我說的，蠻夷這個詞，本來只是區域，它並沒有貶義。”
“可它爲什麼會變成一個貶義詞呢？”
“就是因爲蠻夷學了知識，有了人模人樣，可還是不知仁義禮智爲何物，所以蠻夷這個詞，也就成了貶義。”
桑民聽得懵懵懂懂的：“那您應該是討厭我們的，可是您爲什麼會對我們這麼好……”
大唐士兵瞥了他一眼：“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
“繼續欺負你們？”
“霸佔你們的土地、霸佔你們的女人、將你們屠殺一空？”
桑民沒敢說話。
但他心裏的確是這麼想的。
大唐士兵擺了擺手：“你以爲我們會和你們一樣，在你們弱小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做出來這種就算是畜生都做不出來的事？”
“如果我們因此報復你們的話，那我們和你們有什麼區別？”
“不要用你們那骯髒的心思來揣摩我們。”
“我們是和你們不同的。”
“大唐是講理的，也希望你們是能講理的，但這並不是說我們就不能揮動自己的拳頭。”
“如果你們不願意講理，那我們就只好揍你們，揍到你們講理爲止。”
桑民聽得懵懵懂懂，點了點頭。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大唐士兵，心裏癢癢的，好像有什麼東西破土而生了一樣。
大唐……
原來是這樣的一個國家嗎？
突然，他開口問道：“那大人您既然不喜歡扶桑，爲什麼又要來扶桑呢？”
大唐士兵搖了搖頭，臉上神色有些無奈：“自然是因爲銀子了。”
銀子？
桑民愣了一下。
大唐士兵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來扶桑，不良人享受不良帥的待遇，多補貼一半的薪酬，工作五年之後回大唐，會有一定的補助。”
“我長兄前些年鬧蝗災的時候，出了些意外，現在癱在牀上，我總得多努力一下，才能讓我長兄過上好日子。”
桑民愣愣的看着大唐士兵。
這還真是一個相當實誠的理由。
大唐士兵晃了晃手裏的本子：“行了，和你說這些已經夠多的了，既然你是木匠，明天就過來報到，村口那個營帳看到了嗎？就到那裏。”
“現在我們正好還缺人口。”
“木匠的話……”
“根據你的手藝來算工錢，不過最少也能有一天十文。”
十文！
桑民瞪圓了眼，連忙點頭。
大唐在扶桑，只是清算了那些貴族、武士階級的敗類，如果是那種有能力的貴族、武士，大唐也只是剝奪了他們的階級屬性。
但依舊給了他們一定的職位，讓他們發光發熱。
藤原京，方柏明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太好。
他渾水摸魚、佯裝政務不通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失敗的徹徹底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