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客觀的存在,難以以人們的主觀意志來抗衡或者改變,就比如說實力的差距。
“轟——!”
劇烈的雷霆在倫斯特城內不知第多少次炸響,咒力的激流如水般不斷沖刷向前方彷彿永無止境,手持提燈的老人站在原地一步未動,然而城牆上的士兵與學生卻已經不得不倉皇的撤退逃離。
人羣的最前方,安東尼奧的臉色已經疲憊不堪,感受着那強度前後如一完全沒有改變,彷彿永無盡頭般的白色雷電,青年已經明白了黑袍老人的心思。
普利斯特在保存實力,面對安東尼奧他並沒有如昨晚一般的爆發,而是一直維持在源級2全力一擊的程度不斷地重複攻擊,可是即使如此,在長久的對峙後安東尼奧也已經不堪重負。
在城牆上的所有人都撤離了之後,凝固的空間之盾終於消散,安東尼奧離開的瞬間,爆炸的雷霆摧毀了巍峨的高牆,坍塌的城樓隨着亂流衝進城內。
人們的抵抗終究沒有阻擋住咒術王的腳步,在混亂的低語聲中,在此聚集的救贖軍團開始向着破碎的城門進軍,它們跨過城牆的缺口追擊撤退中的士兵與學生,陣陣古怪的聲音傳來,然而那令人瘋狂的呢喃卻紛紛被夢境結界的特殊效果所抵消。
在艾絲翠德的結界中,人們勉強獲得了抵抗這低語聲的能力,然而即使如此也只是能進行短時間的近身戰,邊打邊退的戰士們向着第二道城牆撤退,再次組織起了抵抗,但是作用卻十分有限。
沒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與強大的城塞咒物系統,守軍們再也無力抵擋蜂擁而入的黑甲士兵,一道道城牆相繼失守,午夜之時,彷彿來自地獄的怪物們終於打破了最後的阻攔衝入了學院之內。
在數不盡的怪物們之後,手提油燈的普利斯特再次回到了這所名義上由他管理的學院,他蒼老的臉上帶着笑意,步伐平穩,不快不慢,就如同歸來的國王,又像是凱旋的將軍。
當普利斯特進入夢境結界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覺突然涌上心頭,然而還未等他細想,劇烈的咒力波動便自天空傳來,艾絲翠德所在的大殿內七彩的虹光沖天而起,數不盡的夢境精靈放出光芒,斑斕的極光映亮天空,隨後向着入侵者照射而去。
極光之下的老人面色不爲所動,他劃開了手指,動用了自己的血脈能力,散發光芒的奇蹟之樹與草地再次出現,同樣受到精靈庇護的咒術王在艾絲翠德預留的殺招下毫髮無傷。
“無聊的把戲。”
普利斯特望着遠方那極光的盡頭勾起嘴角,艾絲翠德預留的準備越多,越代表着她已經無力掙脫夢境,精靈們的集合攻擊雖然強大,但是還遠遠達不到能夠傷害他的地步。
百年的等待終於即將到達盡頭,咒術之王再次邁步向前,幽綠色的提燈附近白霧瀰漫,自其中走出的老者就如死神般,身攜來自地獄的怪物爲所有人帶來毀滅,然而當踏入那僅剩星星點點燈火的黑夜學院內的那一刻,普利斯特的動作卻一頓。
一種呼吸遲滯、壓迫心臟的感覺突兀的在老人的體內出現,那是數不清的歲月中經歷過無數戰鬥的咒術之王幾乎本能的危險感知,它的出現只代表着一件事,那便是危機的降臨。
普利斯特的瞳孔在這瞬息之間驟然收縮,下一刻,若有所感的老人猛然偏過頭,看遍滄桑的目光如鷹隼般跨越重重地阻礙,落在了那月夜的鐘樓頂端,長髮飄蕩的少年身上。
那是如已然不存於世的精靈般有着虛幻美感的身影,暗色的大衣,稍顯瘦弱的身體,失血尚未恢復的肌膚略帶蒼白,不知因何已然及肩的長髮隨着夜風飄蕩,俯視而下的冷漠目光又顯出威嚴,月光附着在他的身上,如同守護般渲染出光彩。
“!”
當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的瞬間,普利斯特猛然瞪大了眼睛,咒術之王自然不會因爲敵人的外貌有所改變而失色,真正讓他感到古怪的是羅亞的眼神。
那是平靜而滄桑,如同度過無數歲月、看遍世間繁華興衰的一雙眼睛,曾經的金瞳中明亮的顏色彷彿被時光抹去般不復存在,留下的只有黃昏般的黯淡色彩,當與他對視的那一刻,普利斯特甚至有直視某種古老存在的錯覺。
不對勁。
幾乎是下意識地,普利斯特的咒力在體內開始翻騰,注視着他的羅亞並沒有任何動作與殺意,然而正因如此才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你做了什麼?”
面前的一切如昨晚一般化爲了白芒,熟悉的景象讓黑髮少年的目光略微閃爍,但是現在的他卻已不是從前。
光芒臨身的前一刻,黃昏色的氣流突然自少年的身體中爆發般的噴涌而出,濁色的氣浪瞬間覆蓋天地向着四面八方擴展,黃昏色的颶風將普利斯特的攻擊牢牢頂住,隨後如抹去灰塵般將其化爲虛無。
然而只是如此還沒有結束,夜風拂過的同時風鳴聲響起,幾乎是轉瞬之間,整座聖芙蕾雅學院如同墜入了另一個世界。
那是昏黃的氣流充斥着周圍,如同末日般的黃昏之景,刺耳的風鳴混雜沙土翻滾的聲音在空中迴響,死亡的呼喚充斥四周如在耳邊。
“這是......”
黑袍的老者望着眼前的場景驚異的皺起眉頭,但是卻並沒有像面對凍土之觸的凍氣一般爆發咒力,因爲與之前的凍氣不同,黃昏色的氣流並不是一條直線的衝擊,而是無處不在。
“原來如此,沒想到你居然獲得了新的力量。”
黑袍的老人面容在風沙之中逐漸陰沉,濃重的咒力開始在他的身體中積蓄,只是短短一天的時間,羅亞就發生瞭如此大的變化,這種情況讓他驚訝的同時也再次引出了普利斯特心中驚天的殺意。
果然,這個家族的人必須解決掉,否則就是無窮的後患,不過好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渾濁的風也是【冠之石】的力量吧,確實是令人畏懼而不詳,但是我昨晚說過的吧,沒有到達源級3,你不該出現在我面前。”
雷電與火光之中,黑袍的老人注視着少年淡淡的開口。
“即使再如何神奇的力量也需要咒力與等級作爲後盾,昨晚有那個被自己虛假的感情矇騙的女孩救你,可今天她似乎不在你身邊了啊。”
“虛假的感情?”
聽到了難以忽視的詞語,死亡之風包裹下的黑髮少年第一次開口發問,普利斯特聞言微微點頭。
“不錯,那個阿其曼家族的女孩和你只是血脈上的關係吧,不過是機率極小的偶然罷了,你們沒有血緣,只是被彼此的共鳴吸引,就如那些沉迷感情的男女般盲目不堪。”
咒術之王如此說着面露蔑視,然而聽了他的話,羅亞卻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不,咒術王,盲目的是你啊。”
“什麼?”
“這個世界上美好的感情其實只有一種,那就是在這瘋狂的世界中想要彼此包容、彼此珍視、彼此守護的心情,當人們擁有這種感情時會依照關係與程度的不同將其分爲親情、愛情、友情,這纔是這些感情的真實。”
“機率?血緣?別逗我笑了,我們彼此珍愛的感情絕不是虛妄,這是捨棄所有親朋好友,甚至人類種族的你無法理解的吧?”
“!”
聽到少年的嘲諷,咒術之王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他惱怒的開口,注視着羅亞一字一頓的道:
“你會爲你的傲慢付出代價,小子。”
爆炸般的光芒與怒火之中,普利斯特終於再次進入了戰鬥狀態,龐大的威壓鋪天蓋地而來,可是面對這彷彿凍結血液的壓力,少年卻並沒有驚慌,他平靜的打開瓶子,隨後將那血脈相同的血液倒入口中。
當液體劃入喉嚨的那一刻,夢境中吞服的魔女之血如同甦醒一般在他的身體中熊熊燃燒,劇烈的痛苦與繁雜吵鬧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幻象接踵而至,巍峨的宮殿、血腥的戰場、古老的神祇與黑暗中的聖像,一切的一切在痛苦之中飛速流過,最終歸於茶桌前魔女之王那勾起嘴角的笑容上。
“讓我看看你要怎麼做吧,英雄大人。”
滿含着喜悅的呢喃聲之後,血脈的共鳴開始了前所未有的激盪,黑髮少女的虛影在少年的身後浮現,羅亞輕輕回首,心有靈犀的兩個人相視一笑,隨後兩個身影緩緩重合化爲一體。
下一刻,急速升高的咒力彷彿爆炸般衝上天空,黃昏色的雲層翻滾咆哮如巨浪,在老人驚訝的注視下,黑髮的少年淡淡的道:
“咒術王,我確實尚未達到源級3,但是‘我們’到了啊。”
集合兩人之力的少年如此說,在敵人龐大的威壓揮下手臂,彷彿也揮下了黃昏。
隆隆巨響聲中,風起雲涌,濁浪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