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天到點都回家。
不管在外面浪成什麼樣，心裏總感覺有個錨，安安定定。
萬家燈火，有一盞，爲自己常亮。
而現在，忽然有點不知道該幹啥了。
這個時間有點尷尬。
還沒到睡覺時間，硬睡肯定也睡不着。
出去玩兒？
也沒什麼興致。
下午鏖戰太過激烈，現在還處於賢者模式，內心毫無任何波瀾，就想讓腰子和腦子放鬆休息。
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高婧的身影。
別說，還真有點想念。
於是給她發起視頻聊天。
現在才晚上十點，她肯定還沒睡呢，也不知道在幹嘛。
很快接通。
高婧應該是剛洗過澡，毛巾包着頭髮，一身白色睡裙，捧着本書，靠在牀頭看書。
優雅而素淨，且美。
“看書呢？”
楚堯笑了笑，輕聲問道。
聲音下意識就溫柔起來了。
高婧也是笑着。
“嗯，今天去了一趟書店，買了幾本學習資料，還買了幾本書。你忙完啦？”
說實話，之前兩人還真沒有過視頻聊天。
現在，莫名還覺得有點小新奇。
楚堯調侃的語氣：“是啊，剛回來，現在查崗。”
理直氣壯的查崗。（狗頭）
高婧依舊笑了笑，沒說話。
只是她忽然把手機攝像頭翻轉過來，鏡頭對準家裏臥室大牀對面的牆壁。
看到鏡頭裏的畫面，楚堯一時間徹底呆住了。
心中再一次的翻江倒海。
這畫面……
昨天下午自己換衣服時，她用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各種各樣的換裝造型，都是自己的照片。
還像是專業攝影師一樣，特別要求自己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
當時楚堯也壓根沒在意。
就覺得累。
甚至有點煩。
只是在她不斷央求下，才擺姿勢拍照。
女人嘛，就喜歡拍照，想把美好的瞬間留下。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可以理解。
而現在……
看到手機攝像頭裏的畫面，楚堯終於明白，她當時拍照的目的何在了。
原來，她早就計劃好了。
她把昨天拍的照片，都放大過後，用畫布油墨噴漆打印出來，然後裱了一幅幅畫框，掛在了牆上。
三個大畫框，十幾個小畫框，被很精心的排列組合，形成愛心狀，釘在牆上。
畫框裏，都是自己的照片。
一張。
又一張。
短褲的，長褲的，T恤的，襯衫的，墨鏡的，搞怪的……
原本空白的牆壁，被弄成了一堵照片牆。
躺在牀上，一擡眼就能看見。
畫框和背景的色調，以白色和淺黃色的暖色爲主。
看上去，顯得格外溫馨。
“還用查崗嗎？看到了嗎，這堵牆上，都是你，好多你，都看着呢。”
高婧聲音中抑制不住的笑意。
說着，把鏡頭推進了一些，給楚堯看細節。
“之前想着我爸要過來住嘛，我都沒怎麼好意思弄這些，現在他不過來了，我正好也好好佈置佈置。”
“趁你不在的這幾天。”
“本來是想等你回來，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
聽到這話，楚堯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這大招……完全沒有CD的啊。
是很平淡的生活小事。
但於細節中，最見真章。
“我覺得我今晚要失眠了。”
從客廳裏走回自己的臥室，楚堯關上門，一頭紮在牀上。
感覺自己被破防了，出一百個反甲都擋不住。
“那怎麼辦？我現在坐飛機過去找你啊？”
高婧輕聲笑道。
楚堯：“得了吧，我可捨不得這麼折騰你。就算是回，也是我回啊。”
高婧：“也得了吧，我也捨不得折騰你啊，明天不是還有正事呢嘛。”
“我覺得我有必要買架私人飛機了。”
楚堯一本正經說道。
高婧鄭重其事的點頭：“嗯，買，必須買。要不咱買個任意門吧，小叮噹那樣的，打開門，嗖就過去了。”
隔着網絡視頻，兩人相互對視，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了一會兒後。
“要不我讀書給你聽吧？我今天剛買的這本書，挺有意思的。
“我其實剛纔那會兒也有點煩躁，不過讀了幾頁後，這會兒心裏已經很平靜了。”
她說道，晃了下鏡頭。
楚堯看到了書的封面，是一本泰戈爾的詩集，《飛鳥集》。
詩？
“讀唄，我也接受一下文化的薰陶。”
其實不是很想聽。
作爲一個理工男，壓根沒什麼文藝細胞。
不過，她都這麼說了，楚堯自然是不會拒絕。
“嗯……我先喝口水。”
片刻後。
楚堯聽到她壓着嗓子，刻意模擬出來的播音腔響起。
低沉、緩慢而空靈。
像是清澈的月光從穹頂之上灑向黑暗的大地。
也像是高山深處的淙淙泉水，輕快的流淌出來。
……
“從你慷慨的手裏所賦予的，我都接受，我別無所求。”
“是了，是了，我懂得你，卑微的乞丐，你是乞求一個人的一切所有。”
“若是你給我一朵殘花，我也要把它戴在心上。”
“若是那花上有刺呢？”
“我就忍受着。”
“如果你只在我臉上瞥來一次愛戀的目光，就會使我生命直到死後還是甜蜜的。”
“假如那眼神是殘酷的呢？”
“我要讓它……永遠穿刺我的心。”
……
也不知道是詩本身的語言魅力，還是她的聲音和語氣，楚堯感覺雞皮疙瘩逐漸起了一身。
麻。
肉麻。
這種詩裏的意境，已然是舔狗的極致了。
不過挺有感覺。
“下一首……”
“當我在夜裏獨赴幽會的時候，鳥兒不叫，風兒不吹，街道兩旁的樹木，沉默的佇立着……”
“是我的心在狂跳……”
“我不知道怎樣使它寧靜……”
……
她一句一句的念着。
楚堯靜靜聽着。
脫了衣服，澡也沒洗，鑽進被窩。
閉着眼睛，聽着這樣的聲音，只覺內心平靜如水。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然睡着了。
又不知道什麼時候，高婧那邊的讀書聲也安靜下來。
只是她沒有關視頻。
“晚安。”
看着黑掉的視頻畫面，她輕聲說道。
……
一個美好而寧靜的夜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