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喫點東西，喝杯酒，順便故地重遊。
那家叫做暮色的酒吧，那對恩愛的老闆和老闆娘，那兩杯免費的酒，自己到現在還清楚記得。
憑藉着記憶走去，還好，招牌還在，門還開着。
只是，大概現在並非是旺季，並沒有什麼人。
老闆也還是原先那個老闆，只是喫胖了很多，身材顯得發福，懶洋洋坐在櫃檯後玩着手機，見到有客人進門，擡眼問了一句：“喫點什麼？”
他應該是不記得自己了。
也正常。
這種旅遊景區開的店，人來人往，一年得見多少人，不記得很正常。
“來杯青梅酒，再來一份竹筒雞，滷牛肉，西紅柿雞蛋，白灼青菜，加一碗米飯。”
楚堯看一眼菜單，笑着說道。
“行，你先坐，稍等一下哈。”
老闆放下手機，打到一半的團戰也不管了，先從儲酒桶裏給楚堯倒一杯，然後就鑽進廚房。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楚堯默默坐着，想當初就是這麼和高婧面對面坐着來着。
只是再也不會有那樣的心境。
廚房裏很快響起炒菜的聲音，老闆動作很麻利，涼拌的滷牛肉，西紅柿炒蛋先上，楚堯就着先吃了起來。
味道還不錯。
很地道。
正喫着，門外，一個看上去有些風塵僕僕，身材也略顯臃腫的女人，快步進門。
看了楚堯一眼，沒說話，只是表情有點不耐煩的樣子，然後就鑽進廚房。
這是老闆娘，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
上次見她時還懷着孕，現在應該是生出來了吧？
估計得有兩歲多了。
楚堯這樣想着，卻沒打招呼，安之若素的，喫着自己的飯。
只是……
片刻後。
廚房裏響起壓抑着憤怒的吵架聲。
聲音不算大，他們已經在盡力壓着了，但還是能聽出來，火氣很大。
“錢錢錢！就知道要錢！現在生意不好嘛，我哪有錢來給你？”
這是老闆的聲音，憤懣中帶着委屈。
老闆娘：“那你說現在怎麼辦？首付都交了，人現在說必須要買車位，不然就不讓裝修，你是男人，你想辦法啊！”
啪！
他好像拍了桌子。
“我就說當時不要買！房價會降！會降！那個開發商口碑也不好，你非要買！現在好了吧，被人套住了！”
“你放狗臭屁！不買我們住哪兒？兒子出生的時候在出租屋裏也就算了，現在都要上學了！不買房，去哪兒上學？”
“你莫吵，外面還有客人喫飯呢，家醜不可外揚。”
“你先吵我的！”
“那……現在怎麼辦？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我……我再想想辦法。”
“要不？找你爸要點？”
“你可放過他吧，他哪還有什麼錢？退休金的卡都在我這兒呢！”
“不行，把那個老房子賣了吧，讓他老人家受受委屈，他也心疼孫子吧？”
“你放屁！”
男人似乎被徹底激怒了，可能是忍不住動了手。
廚房裏噼裏啪啦，乒乓作響，夾雜着嗚咽的哭聲和咒罵聲，“你個沒出息的男人”、“瘋婆娘，你真是瘋了”之類。
許久。
許久。
才風平浪靜。
兩人似乎是抱在了一起，當然，楚堯腦補猜測，最有可能的，是男人抱住了女人，用武力和溫柔，感化了她。
“不好意思啊，久等了，這個雞，它有點難熟。”
又過了一會兒，老闆端着一道竹筒雞走了出來，臉上表情正常，只是眼圈微微有點紅，脖子上還有兩道血印子。
倒……也還算是個不錯的生意人。
後廚和老婆吵成那樣了，對顧客還是能擠出笑容。
楚堯看了他一眼，擺擺手：“坐。和老婆吵架了？”
嗯？
老闆微微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倒是坐了下來：“哎，鬧呢，不過也好哄，這不已經老實了。”
他遞給楚堯一個得意的眼神，彷彿在彰顯着自己的家庭地位。
楚堯不由笑出聲。
“怎麼着？你不信？”
“老婆！老婆？再拿一瓶酒過來！”
他大聲的吆喝着，似乎要在楚堯面前證明，自己真的是一家之主，然後還笑着說道：“送你的，這酒，補！多喝點。”
老闆娘還真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收拾了一下，卻也沒有在楚堯面前發作，倒了滿滿當當一大杯青梅酒，臉上還擠出個笑容。
當然，這笑容是給楚堯的，對老闆則是教訓道：“你不許喝啊，等下還開車呢。”
“哎，我知道，你去把碗刷了。”
老闆不耐煩的說道。
她又瞪了一眼，卻也沒說什麼，起身返回了後廚。
這夫妻倆，倒也挺有意思。
牀頭吵架牀尾和。
楚堯看得出來，其實感情還是挺深厚的，只不過是在錢這方面，成爲主要的矛盾點。
喝了口酒，楚堯看着他，淡淡笑着問道：“一個車位多少錢？”
嗯？
老闆微微一愣。
有些驚疑的盯着楚堯。
本想說點什麼，不過，他有點被這種雲淡風輕的氣度折服，舔了舔嘴脣，還是說道：“嘿，沒多少錢，也就十萬塊。狗日的開發商，坐地起價，心可黑了，那車位，只賣，不租，寧願空着。你是本地人不？要是本地人，可千萬別買幸福地產的房子。都是坑。”
他忍不住向楚堯吐槽抱怨着。
楚堯慢條斯理的，吃了兩塊雞肉，感覺有點糊，也就沒再下筷子，也差不多喫飽了，喝了一大口酒。
“十萬，我借你。”
“不用寫借條。”
“以後每次來你這兒喫飯，免單，行不行？”
男人徹底愣住，目瞪口呆，感覺遇到了江湖神話。
我勒個大草？
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人。
“不是？咱倆認識？”
他猶豫着說道。
楚堯笑笑，指了指桌上的酒杯：“三杯免費酒的交情，也算是認識了。來吧，銀行卡號給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