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手腕上的翡翠手鐲泛着翠綠色的光，與她身上那件立領福字唐裝相映，更是高貴。遠遠的看一眼，就覺得她有舊時那種大家閨秀的風範。
還未接近，已經感覺到老太太身上自帶的那種氣場。
秦姝禮貌地敲了敲門，老太太回頭看了她一眼，慈眉善目地對她溫婉一笑，“羨之說你們在打球，我以爲沒這麼快過來，來，孩子，快坐！”
一聲孩子，叫得秦姝心裏微暖。
自六年前被遣送出國，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用這個稱呼了。
秦姝走到另一張椅子坐下，對着老太太禮貌地笑了笑，“夫人，您找我，是想談什麼？”
秦姝明知顧問，不過是想爭取一個主動權，只要老太太提到兩個孩子，她就可以婉拒。
雖然可能會讓老太太不高興，但也總比讓自己心神不寧的強，總得弄明白老太太見她的意思。
秦姝正想着，卻見老太太的目光突然望過來，眉目裏全是憐惜和慈愛，秦姝心更加不安了。
老太太緩緩開口，聲音溫和而緩慢，“你知道當年，爲什麼我會同意讓牧辰娶你嗎？”
“不知道！”秦姝怎麼能說，是爲了讓牧家傳宗接代……這也太……
“秦家的老太太，也就是你的外婆，跟我是很要好的一位姐姐！”老太太說到這，眸光微挑，似在探究秦姝的情緒，而秦姝也的的確確被這個信息嚇了一跳。
當時的情形，根本不是在娶親，而是在迎接一個孩子。她見的第一個牧家人是白秀芬，最後一個見的，還是白秀芬，自始至終，她都在屈辱地承接着牧家那個攜子進門的特殊要求，根本沒有想過別的。
“你外婆一生精明能幹，秀外慧中，我覺得她的外孫女也不會錯！當時，唐家那麼大的一個爛攤子，即便秦家的資產全填進來也是個無底洞，可我還是同意了，牧氏出資，力挽狂瀾……只是沒料到，會有那麼一段插曲，牧辰娶進門的是唐昭，而不是你！”
老太太精明無比的目光望着秦姝，爾後低眉擡手，給秦姝斟了一杯濃濃的正山小種。
老太太是什麼人，是牧家的主心骨，爲牧氏集團的發展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現在她雖然退居二線，但牧家上上下下的事情又哪一件不是她打點。
牧羨之向來所向披靡，卻拿秦姝沒有辦法，老太太深諳，一個強勢的女人自然是內心裏極度沒有安全感，此刻，秦姝需要的是溫情，不是威逼。
老太太的話，完全出忽秦姝的預料，事先秦姝準備好的說詞此時也就派不上用場。
“夫人，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秦姝真想問問老太太，她不在國內，秦家出事的時候，老太太是不是知道，母親的下落又在哪裏，可是她還是沒問。
這時，老太太突然從手腕上拿下那隻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拉着秦姝的手憐愛地說，“秦家的事情，我很抱歉沒有幫得上忙！但你外婆就你母親一個，你又是你母親的獨生女兒，我這個老婆子自然是要照料着些，你把這鐲子收着吧！”
這就是所謂的糖衣炮彈？
秦姝的手被拉着，又不好扭扭捏捏掙脫，畢竟老太太不是那些放浪的男人，況且，又是外婆的好姐妹。
秦姝想要拒絕，可老太太的力氣還是蠻大的。
她又不能蠻力推拒，只好想着以後找機會還給牧羨之。
秦姝想找藉口離開，老太太卻緩緩開口，“我讓羨之把你隔壁的房子也買下來了……”
秦姝一驚，沒想到老太太會先斬後奏，居然然她住的地方也暗中拿下了，這是要一點點形成包圍圈啊。
大概是看到秦姝忐忑的表情，老太太慈眉善目笑着說，“孩子，你不用這麼緊張，買下那套公寓就是想讓你住的舒服一些，有了家，心就安定，別的你什麼都不用多想！工作你願意做就做，不願意做，讓羨之養……讓羨之每年給你一筆錢。”
“老夫人，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秦姝心徹底慌了。
從頭至尾，老太太沒一句話是有關孩子的，但又是句句關乎孩子。
她提舊情，送手鐲，又買房子，這麼大的恩情秦姝是想拒絕也拒絕不了，這時候才後悔，一開始見到牧家的人，她就該趁早遠離。
現在好了，眼看人家步步爲營，她現在可是十面埋伏。
老太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悠然自在地喝了一口，直看得秦姝心裏沒底。
半晌，老太太才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小姝啊，以後你有什麼事情，我這個老太太都會管，以後，你就有家了！”
家……
這個字太過重，像是有一顆鉛彈呼嘯而來，秦姝瞬間窒息。
整個心底也全都是呼嘯的聲音，那一個家字，將這個茶香氤氳的包間渲染出了溫暖，勾出了秦姝多少思念和傷慟，又帶出了多少不甘與痛苦。
六年前，離家後，她就是一個漂泊的旅人。即便在權琛那裏，權琛心中隱忍不發的那份感情也成了逼迫秦姝離開的理由，那不是她的家。
老太太睿智無比的眸眼裏滿是真誠，秦姝那一刻，差點涕淚交加，差一點就撲進老太太懷裏大聲慟哭。
秦姝從茶室出來，心恍惚還在那茶前，老太太的樣子聲音宛若住進了腦海。
剛纔老太太的話太戳心，秦姝有些失神，走到車前還不自知，眼看要撞到車門，牧羨之一伸手攔住她了，睨了一眼她手上的手鐲，“老太太請你喝茶，挨訓了？”
秦姝擡頭，就看到黑色的車前，牧羨之一身清爽，悠閒自在看好戲的樣子，秦姝咬了咬脣。
剛剛經歷了軟刀子磨，這會看到牧羨之一副審視的樣子，擡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牧羨之，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也別想把孩子從我身邊帶走。”
“看來，你輸給老太太了啊，平時尖牙利嘴要喫人的樣子，怎麼樣，見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牧羨之打開車門，請秦姝上車。
在外面等了快一個小時，牧羨之都餓了，想着秦姝出來請她一起去附近喫點東西。
未料，秦姝狠狠從手腕上拽下手鐲，拉開牧羨之的手按進去，“老太太的東西，我不要，我自己打車回去，不用你送！還有，房子的錢，我會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