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答應唐文韶嫁進牧氏那一天起，秦姝已經不止一次確定過，她的做法到底正確不正確。
她明亮的眸子裏逐漸生出堅定，肩膀微松，“牧羨之，我們都是成年人，不必玩那一套說教！我現在的處境，心裏的感覺以及每一分情緒都明明白白的，我不需要別人來告訴我，我是不是完整，做的決定是不是正確。”
牧羨之爲她做的一切，她的確心懷感激。
但今天他所做的種種，足以抵消之前他所有的好。
秦姝厭倦算計，更厭倦一個試圖想亡羊補牢的人這樣對她諄諄善誘地說教，她不需要。
醫院未裝修完的大廳一片死寂，兩人的談話似乎已經結束。
秦姝心想，牧羨之失望也好，討厭她這種自以爲是也好，總之，她的生活節奏不會允許別人來打亂。
那六年她是用什麼樣的自律熬過她自己清楚，現在的底氣，全是那時候的歷練所賜。
“你在逃避！”牧羨之輕飄飄一句話，秦姝卻覺得那聲音似穿越千重山萬重水的跫音，一下子，戳破了她的僞裝。
她心慌了一下，心虛地沒有看牧羨之。
她沉默，以表明自己的立場。
牧羨之的聲音卻依舊輕輕響起，“你現在想起六年前的那個夜晚，卻不敢說，你以爲把它深深地埋藏進心底，就可以像上次一樣的忘記，事實是，上一次是權琛有意爲之，讓你失憶，而這一次一旦喚醒，你再也不會忘記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秦姝站起來，有些煩躁地拿出手機，試着拔號，同時分明感覺到牧羨之的眸光像是要穿透靈魂似的，望着她的身影。
秦姝從來沒有這麼驚慌失措過。
那記憶，她從來都不敢靜下心來細細回憶的記憶。
玻璃門外，是綠色幽靜的草坪，剛剛澆過水的草尖上掛着晶瑩剔透的水珠，那些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無處躲藏。
記憶裏，她因爲吃了那種藥而渾身酥軟，從顧小天的房間跌跌撞撞地出來，走廊裏，每一扇門都是那麼像。
她找不到出口，也沒有安全的地方躲藏，當時那種害怕的心理像是潮水一般把她湮滅，這時，她發現一個房間的門微掩着，她跑進去。
漆黑裏，她看到了窗邊的牀上躺着一個男人，漆黑的短髮在夜色裏投下墨色的輪廓，看不清楚臉，但隱約覺得他俊逸，她就像是着了魔一樣地趴到他的牀邊……
她太笨拙，幾次都弄得他有點不耐煩。
但他似乎也是處於一種迷迷糊糊的狀態，以至於有時候，狂熱的失真，有時候又像是睡着了一樣，發生那樣的事情後她害怕極了，只摟着他結實而溫暖的背，一次又一次說，我叫唐嫵，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唐嫵。
想到這，秦姝覺得自己的耳根都是滾燙，她相信，牧羨之一定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變化，她不敢回頭，也不想回頭。
她自怨自艾過，爲什麼當時就不能衝到洗手間裏衝個冷水浴清醒清醒，卻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不止一次噩夢，夢到顧小天……
後來權琛讓她去做心理諮詢，她每次從心理諮詢室出來，就更開心一些，於是她像是上了癮一般地頻繁去那裏。
就是那個時候，她把這段荒唐的記憶忘卻了。
身後有極低微的氣流，輕輕地拂在耳後，頭髮絲都在輕顫，就在秦姝轉頭問牧羨之到底想怎麼樣的時候，牧羨之卻輕輕地從身後擁住了她，他的脣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她紅透的紅垂，輕輕地吮了一下，秦姝渾身發出難以描述的戰慄。
“放開！”
“你還記得我，記得這種感覺，你的身體是不會騙人的。”牧羨之低聲說道。
當他看着秦姝陷入沉思的時候，就徹底確定，秦姝想起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甚至，她的腦海裏也像他一樣，迴盪着那一段難以啓齒，如夢如幻的事情。
她窈窕的身影裏突然透着某種柔和的氣息，那種柔和是他日思夜想過的，讓他激動過的，牧羨之幾乎是下意識地站起來，走到她身後，猛得一把就抱住她了。
他在她耳邊低語，氣息碰到她的肌膚又竄進鼻腔，她身體上熟悉的味道再度讓牧羨之心魂盪漾。
“牧羨之，你爲什麼非要如此不可？”
“我沒有非要怎麼樣，我只是用盡全力，追尋我想要的。”牧羨之額頭抵着秦姝後腦的濃密長髮，手指，順着長髮輕輕地往下順，“秦姝，答應我，不要逃避，勇敢面對過去的事情，也不要輕易地做出任何決定，一定要聽從自己的心。”
秦姝往前一步，躲開了牧羨之那種叫人不安的碰觸。
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再說出拒絕的話，只是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
身後的牧羨之，漆黑深邃的眸底燃起明銳，他與秦姝保持一米左右的距離，失而復得的心情讓他覺得這個空曠而又凌亂的施工現場實在是太美好了，如果不是急於投入使用，他願意讓這裏永遠保持這樣的場景。
……
牧氏集團，助理蘇姍接待一個特殊的客人，端咖啡的時候，餘光的眼神都透着幾分膽顫心驚。
這個客人，擰着四個保安的胳膊，從一樓闖到頂層，這個過程當中，大樓裏所有負責後勤、包圍的人都一股腦涌上去，都被這個人打得人仰馬翻，等這個人到頂層的時候，所有的人眼眸裏只剩下畏懼與害怕。
本來有人要報警，卻聽到這個客人說，不報警我們相安無事，報警了我就會讓你們這裏的人少一件兩件的，嚇得所有的人都沒有敢輕舉妄動。
“先生，您貴姓？”
“姓權！”權琛甩開手裏的保安，泰然地坐到了待客室的椅子上，挑起眼皮望着面前漂亮的助理，“我找牧羨之，你讓他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