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晉鄴的臉色陰沉，宛如沼澤地的天空，所有的人舉止都小心翼翼，畢竟，牧晉鄴發起火來不是誰能承受或者勸阻的。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脣抖動幾下，彷彿有什麼話想說卻說不出來，最終他吸一口氣，“羨風，報告顯示，我們都是輕微中毒，對不對？”
“對，除了母親，父親、我還有秀芬，都是微中毒，只不過父親本身有別的疾病，所以症狀要更嚴重些。現在什麼也不要說，治病要緊！我已經讓醫生開了對症的藥方，一會我們就……”牧羨風作勢要出去找醫生，牧晉鄴擡擡手阻止，然後手微微一垂，放在大腿上。
誰都看得出，他很傷心。
像是一頭年邁受傷的獅子，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落寞傷感，瞭解牧晉鄴的人都知道，這一次他真的是傷心了。
“有人，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讓我死……”
“爸，您別這麼想，說不定還有什麼誤會，我覺得羨之也不會是這樣的人，他說話做事都很磊落，況且現在，牧氏集團已經在他掌控中，他還有什麼值得……”白秀芬眼神一轉，立刻上前溫婉勸道，只是餘光之中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一旁的牧羨風十分滿意地看了白秀芬一眼，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樣，更覺得她像是他的女人。
這話由白秀芬說出來，更妥帖，只有這樣牧晉鄴纔不會懷疑是他搞得鬼，想到，牧羨風眼裏也閃過一抹精光，走過去，感謝地握住白秀芬的手，白秀芬看了他一眼，旋即作出一副悲傷的神情。
“還有什麼值得……還有什麼值得他冒這麼大的險？”牧晉鄴悲痛欲絕，雖然他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但現在牧羨之沒有中毒，他最愛的母親也沒有中毒，除此之外，旁餘人全部都中毒了，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多少年前，他阻攔了牧羨風的愛情，生生拆散了那一對，可是牧羨風從來沒有用如此狠絕的手段對付他，還恭恭敬敬，兢兢業業做自己的事情。
可是，他最愛的小幺……
“咳咳……”牧晉鄴傷心之下，劇烈地咳嗽，這時門被護衛推開了，護衛神色一厲，“你們怎麼還能在這裏耽擱？老爺子的身體受不住，再晚送幾天來，神仙都救不了他，快走！”說完，門被推開了，另一個護士推着一輛輪椅，來到牧晉鄴面前，伸手要扶。
牧晉鄴突然伸手，用力推開了輪椅，輪椅撞到牆，“呯”地一聲。
“我還沒有病到這個份上，拿開……”牧晉鄴怒道。
牧羨風的嘴角微微一勾，目光露出幾縷愉悅，不過很快就掩下去，他知道，牧晉鄴越生氣，他懷疑牧羨之的可能性就越大。
“爸，您還是坐在輪椅上吧，萬一摔了就不好了，我現在就通知羨之，讓他來見您……”
“不要讓他來見我，我現在不想見他……”牧晉鄴顫顫巍巍站起來，不到三秒鐘，又摔倒在椅子上，一旁的護士再次把輪椅推過來，老太太扶着老爺子，“咱們就坐輪椅吧！別再犟了！你身體要緊！”
“要我說多少次，我不想坐輪椅，是不是連你也盼着我坐輪椅？還是盼着我最好連話也不會說，由着你們在這家裏胡鬧？”牧晉鄴突然大聲，把身邊的人都嚇了一跳，護士有些進退爲難，看着牧羨風發愣，牧羨風擺了擺手，“你先出去，一會叫你！”
護士乖乖走了，她生怕再晚一會，就要被牧晉鄴那種虎嘯獅吼之勢嚇得趴下。
門剛關上，牧羨風就走到老爺子身邊，眼裏全是對長者的耐心和關切，“爸，現在不是拗脾氣的時候，事情還沒有查清楚，那個傭人又死的不明不白的，我們先不要下定論，好不好？”
“不是我要下定論……”
“爸，不論您怎麼想，都有些太心急了，您一向教導我，遇事不能急着下定論，況且這事，關乎羨之一輩子的名聲和牧氏集團的聲譽。”
現在，不能急的人是他，他必須摸清楚老爺子的想法，然後再做出決定。
老太太的臉色不明，牧羨風也分辨不出老太太喜怒，不過，往常老太太要比老爺子更護着牧羨之，這一點，他心裏清楚的很。
最後，還是小杰出面，勸牧晉鄴坐輪椅，說不要讓大家擔心爺爺，這時候牧晉鄴的臉色才稍好一些，意味深長地摸了摸小杰的頭，“還是小杰懂事，爺爺聽你的！”
衆人都噓了一口氣，目送着老爺子坐着輪椅離開。
剩下的人，各懷心思，這時白秀芬用深不可查眸子望着牧羨風，“我們中得毒，當緊嗎？”
牧羨風立刻望了老太太一眼，想了想才說道，“剛纔問過醫生，除了我爸的情況比較嚴重些外，小杰也需要掛幾次點滴，我們幾個人的情況都比較輕，吃藥排毒就好。不過，這些天要注意飲食，千萬不能再喫那些有毒的東西。”
白秀芬轉開臉，沒說什麼，氣氛有些壓抑。
老太太望着牧羨風輕聲說，“這件事情，你要出面壓一壓，不要讓他們給羨之太大的壓力，我不會放過一個害我們的人，但也不能冤枉人。”
到現在，老太太還護着牧羨之，這讓牧羨風的心微微一揪，有些怨恨眼前這個女人。
當年，如果她能在父親面前說上一聲，最起碼，他不會還和身邊這個沒有感情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他愛的人，他的兒子……
不行，他這一次必須得狠狠心，徹底除掉牧羨之這塊絆腳石。
……
牧家老宅，一片寂靜，這在往常是不可能有的事情。
傭人們總是忙忙碌碌，車子也總是進進出出，不像今天這麼冷清，連掉一片樹葉，都有些驚天動地。
書房裏，檯燈燈光調到最亮，牧羨之一直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在旁人看來，他未免太過沉得住氣，在這種輿論壓力面前，他還能臨危不亂，氣定神閒地處理工作。
一旁的手機鈴聲，幾乎是不間斷地在響，所有牧羨之認識的人幾乎都在給他打電話，詢問或者告之，牧羨之都不予理睬。
門吱地一聲被推開了，門縫裏，露出一個圓圓的小腦袋，涼涼探着頭，衝着牧羨之甜甜一笑，“爹地，媽咪說該喫晚餐了，你要不要一起來？”
先前還神色肅然的牧羨之，臉上轉而多了一絲微笑，他站起來，走到門口很大力地把涼涼抱起來，笑道，“有你們在，爹地當然要一起來喫，良辰美景，怎麼能辜負？”
“嗯，爹地還是笑起來好看，以後要經常笑……”涼涼並不知道事態嚴重，只以爲，牧羨之是無所不能的神，一定會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好。
秦姝看到涼涼被牧羨之抱着，父子兩還親暱地說話，心裏有些感慨。
以前她那麼抗拒他們在一起，可是現在，突然有一種希望涼涼快點長大，這樣就能幫牧羨之一把的想法，這念頭來得突然，連她都是一怔。
糖糖大概察覺出什麼，也沒有再鬧騰，只是默默地坐在飯桌前等他們。
“涼涼，快下來，爹地很累的。”
“不累！”牧羨之擡眼，深邃如漆黑夜色的眸子就撞進秦姝眼裏，那份擔當，那份鎮定，讓秦姝心裏莫名地一暖，揪着的心似乎被什麼撫平，讓她也有了一種臨危不懼的勇氣。
秦姝也不再說什麼，只默默把湯盛好，分別放好。一家四口人就都端端正正坐在飯桌前，如果不是媒體上的新聞和書房裏一直響地電話鈴聲，誰都會羨慕這一家四口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