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倩的眼神全是懇切，沒有人懷疑她的真誠，連牧羨之心裏也柔軟了一下，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懂得人的心思，在他爲難的時候恰好開口，讓他有了一個緩和的機會。
“季小姐，你說這話可是要負責任的，你這麼輕輕一句，就要把一個精神病患者留在牧家，讓我們照顧，你不覺得這樣太過於隨意？”白秀芬本來挺喜歡季倩的，因爲覺得她性格單純，又好拿捏，就算是將來跟牧羨之結婚，也不會太難壓制。
沒想到，這一開口就讓人震驚。
她竟然站在秦姝那邊，實在是讓人可恨可氣，白秀芬甚至有點後悔，當時就不該在老太太面前誇她。
“怎麼就會讓你們來照顧？羨之在，秦小姐也在，況且牧家這麼多的傭人，再怎麼也不能勞煩大太太您啊。”季倩笑着說道，這一下子，季倩就站在了白秀芬和唐昭的對立面，這種格局和說話做事的魄力，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她一定要分析清楚厲害關係，同時要確定，牧羨之在牧家依舊是佔重要的位置，才能這樣做。否則，她就是一個搬起石頭砸自己角的傻子。
牧羨風看着牧羨之，擺出一副一家之長的樣子，沉聲說，“羨之，你說句話吧！現在老爺子還在中風昏迷中，家裏的事情別的我都能拿主意，但唯獨秦小姐這件事情上，需要你自己表個態！畢竟，這秦蘭是秦小姐的母親……我要是再出面干涉，恐怕就會鬧得不愉快了。”
這話，表面上聽起來，句句說的在理。
可是誰都知道，以前這牧家的事情牧羨風根本插不上話，除了老爺子老太太，在家裏拿主意的就是牧羨之。
什麼時候，能輪得上他來置喙？
牧羨之想了想，擡起漆黑幽深的眼望了一眼牧羨風，“哥，如果撇開我跟秦姝的關係，就算秦蘭只是牧家的客人。她在牧家的客房裏突然精神失常，大哥認爲，我們是應該把人留下，查清楚事情原委，照料她直到康復……還是現在就把人趕走，送進精神病院合適？”
一句話，如四兩拔千金，把這個難題又丟給了牧羨風。
牧羨之和牧羨風兩個都是靜若磐石，可內心裏的情緒早已經是翻江倒海，旁人能看出頭緒的，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不出頭緒的，還以爲這兄弟二人只是在和睦地商量一件簡單的事情。
季倩眼裏浮出一抹欽佩地神色，不由地望向秦姝，這個女人真是好眼力啊，她早就知道牧羨之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才這麼糾纏不休吧。
“這……”牧羨風遲疑了一下。
白秀芬算是聽得出來，牧羨之這是又在將軍，她冷笑一聲，豁出去她大嫂的顏面，“羨之，你這是什麼話？好像我們故意怠慢客人似的……事實是，我們也想趕快給病人治療，所以才讓精神病院的大夫來，拉秦蘭去檢查，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哦？大嫂什麼時候成了醫生了？你是怎麼判斷，秦蘭精神失常的……”牧羨之又反駁一句，白秀芬瞬間啞口無言。
唐昭指着昏迷不醒的秦蘭，大聲說道，“她拿着水果刀，就架在你兒子的脖子上，你問我們用什麼判斷她是不是精神失常？難道，非要等她抹了你兒子的脖子，纔算證明？”
涼涼站出來，很大聲地說，“爹地，剛纔我不過是不想他們帶走外婆，所以自己拿着水果刀架在脖子上的，他們給外婆用了鎮定劑，我們沒有辦法阻攔他們……爹地，你一定要查清楚，肯定是有人故意刺激了外婆。我們喫飯離開的時候，外婆的情緒還是好好的……”
“幫我把我母親扶回去！”秦姝對一旁的幾個護工說，那幾個護工也覺得牧羨風做事有些太過，也就默默地扶起秦蘭，把她擡回了房間。
秦姝拉着糖糖和涼涼，看了一眼站在夜色裏的牧羨之，她的心情複雜極了。
此時的牧羨之也是一樣，心情難以平靜，他只囑咐身邊的幾個傭人，“以後，你們必須寸步不離地守在秦蘭的身邊，如果她再有什麼差池，你們就得有一個交待。”
“是，牧先生。”幾個傭人迴應了一句，然後先後進了房間。
牧羨風站在夜色裏，表情冷肅地像是落了霜，他費盡了千辛萬苦，沒想到牧羨之一回來就輕易地扭轉了局面，這牧家的人表面上看起來對他唯唯諾諾，可是最終卻是以牧羨之的命令爲聖旨。
此刻，看着那幾個傭人聽牧羨之的吩咐進了那幢屋子，他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牧羨之，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還嫌麻煩不夠多？”牧羨風怒火中燒，忍不住叱責。
牧羨之笑了笑，神色裏一副慵懶，“哥，你不覺得解決麻煩，就是我的一大愛好？如果太風平浪靜，我反到要不安了。”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你是想看着老爺子中風，老太太氣病……這牧家成爲媒體的焦點，大衆的笑柄？”牧羨風的臉色更難看了，牧羨之這些話就像是故意挑釁，撩撥地他更加按捺不住，想要立刻馬上把眼前這個人摧毀。
聽到這些話，牧羨之臉上的笑意更濃，他低下頭踢走一塊石頭，嗤笑，“哥，你說這話是不是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誰想讓牧家亂，誰想讓牧家成爲油鍋裏煎炸的食物，你不比我更清楚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牧羨風心裏一寒，聲音更加冷厲。
牧羨之卻沒有再接牧羨風的話，只是對一旁的季倩說，“剛纔謝謝你！”
“羨之，你不用跟我這麼客氣！我看你很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季倩很體貼地說道。
“你先去休息，我去看看秦姝……”
“好，那我就先回房間了，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去看看老太太吧！剛纔老太太也是嚇壞了。”季倩很體貼，也很知趣，牧羨之對她一點都不反感，遠比那天在晚宴上的感覺更好。
“好，明天一早見。”牧羨之沒法拒絕季倩這樣的請求，看着季倩莞爾一笑，轉身朝着房間走去，牧羨之這才邁步往秦姝住的房間。
輕輕敲了門，過了一會門開了。
開門的是涼涼，見是牧羨之站在門口，就做了一個手勢，輕聲說，“爹地，媽咪現在情緒不是很好，你不要惹她不高興。”
“外婆怎麼樣了？”
“外婆還沒有醒，剛纔那個醫生對外婆用了大量的鎮定劑，估計得睡到明早了。”涼涼心情也有些低落，牧羨之也沒說什麼，只是揉揉涼涼的頭，半蹲下身體看着他說，“涼涼，外婆這件事情不怪你，你不用自責，爹地和媽咪會想盡一切辦法治好外婆的。”
“真的嗎？”
“真的！”牧羨之有些心疼，只有六歲的涼涼眼裏卻藏着成年人的愧疚與自責，他覺得自己失職。
涼涼低下頭，緩和了一下情緒才說，“那你去看媽咪吧，我帶糖糖去洗漱，一會我們自己休息就好了。”
“好！”牧羨之站起來，看着涼涼帶糖糖去了洗手間，這才繞過地上的狼藉，來到臥室門口，看着秦姝坐在燈下握着秦蘭的手發呆，牧羨之輕聲說，“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