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裏一切又恢復井然有序的樣子，只是大房那邊，再沒有人進人出的熱鬧。
牧辰知道家裏的事情之後，竟然也乖乖回來住，只是平時不大露面，和小杰就在自己的房間裏用飯。
老爺子老太太的生活恢復了平靜，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老爺子的白髮猛增，像是覆了一層雪。
誰都知道，老爺子的心裏滋味並不好受。
一大早的，殷曾來看過老爺子後，囑咐老爺子要多喫一些鹼性的食物，老爺子不以爲然，這個歲數了，鹼的酸的難道還能多活幾十年不成？
“爺爺，他們說多喫一些鹼性的食物，可以解除身體裏慢性毒，小時候，我們身體排鉛的時候，媽媽就是這樣說的。”
涼涼幫老爺子揉捏着腿，很嚴肅認真地傳授知識。
老爺子看着面前擺着一盤橙子皺眉頭，平時最不喜歡喫橙子，看着橙子就犯難。
“爺爺喫點別的水果好不好？”
“那爺爺要喝檸檬汁嗎？我去廚房親自幫爺爺榨汁……”
說起檸檬，老爺子的眉毛皺成了疙瘩，一旁心情還有些晦澀的老太太聽了，忍不住噗嗤笑了。
都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原來這個老頭子也有喫啞巴虧的時候。
牧晉鄴左看右看，覺得還是喫橙子比較划算，拿了一瓣，眼睛一閉囫圇吞棗似地吃了一瓣橙子。
“爺爺，怎麼樣啊？”
涼涼一臉好奇，想知道此時老爺子感覺是什麼樣的，歪着腦袋，靜等被酸得掉牙都快把臉皺成核桃的老爺子回答。
好半天，老爺子才從酸裏回過味來，伸出一個手指頭，“就一個字，酸！”
涼涼忽然咯咯咯地笑了，這笑聲，像是天籟之音，將房子裏之前的沉重驅散了。老太太看着這一幕，突然就想到了牧羨風小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牧晉鄴並不怎麼親近她，兩人的關係，就像是隔着千山萬水那種，即便每天同牀共枕，卻有如陌生。
牧羨風那時候也是五六歲，每到週末，就嚷嚷着要去遊樂場。
那時候她覺得彆扭，就讓牧晉鄴單獨帶牧羨風出去，或者她單獨帶出去，最起碼，不用尷尬地照顧彼此的情緒和感覺，能享受和孩子在一起的快樂。
“媽咪，那不行啊！連小鳥都有爸爸媽媽一起關照養育，我怎麼就只能有爹地在，或者媽咪在，你們爲什麼就不能一起？難道，我們不是你們的小鳥嗎？”
那一句話，彷彿冬日的暖陽，她知道，牧晉鄴也被那句話打動了。
不知道他是考慮到孩子的感覺，還是因爲別的，總之從那件事情之後，牧晉鄴只要有時間，去哪裏都帶着她跟牧羨風。
因爲孩子，他們纔有機會更多的相處，也因爲孩子，他們在外人眼裏看起來才成了模範夫妻。
想到這，老太太的眼圈紅了。
一旁的糖糖發現了，拉着老太太的手說，“奶奶，你怎麼了？是不是看着爺爺有涼涼所以羨慕啊？不怕，奶奶身邊有我呢……我雖然不像涼涼那小子會拍馬匹，但我也有絕招啊，我可以給奶奶唱歌！”
老太太回憶被打斷，她笑着撫摸着糖糖的頭說，“好啊，你給奶奶唱什麼？”
“唱世上只有媽媽好吧，這首歌雖然很老很老，但媽咪每次唱都很溫暖，我也讓奶奶溫暖好不好？”
世上只有媽媽好！
老太太想到牧羨風，眼淚在歌聲裏終於落了下來，到底是他們沒有公平對待，心裏有分別，才讓羨風選擇了這樣一條路。
既然都是自己的孩子，那爲什麼兩人都偏向了牧羨之。
“奶奶，你怎麼哭了？”糖糖輕輕搖了搖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慌忙抹了眼淚，但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已經落進了老爺子眼裏，那一刻，像是心有靈犀，他感覺到了妻子心裏那種難以釋懷的痛苦。
就在氣氛陷入沉重的時候，牧羨之跟秦姝一起回來。
牧羨之手裏又提着兩盒精緻的糕點，一進門，故意晃了晃，糖糖很不屑地撇撇嘴，故意不理他，只是繼續跟老太太說，“奶奶，你不喜歡聽那首，我換一首唱給你聽……唱首歡快的。”
牧羨之有些鬱悶，這幾天，這提拉米蘇的誘惑也不靈驗了啊。
問題是，除了樂高和提拉米蘇，他還真不知道糖糖喜歡什麼，多少生意，多少對手，都沒有難倒過他，這回，他終於有一種被降伏的感覺。
他向秦姝求救，秦姝卻笑了笑不理他，只去廚房洗水果去了。
糖糖感覺到某人的不知所措，就氣哼哼地對老太太說，“奶奶，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啊，什麼故事？”
“以前啊，有個人幫地主頭子放羊，冬天的時候天氣太冷了，他就想着薅點羊毛做個羊毛背心吧，於是他每天薅一點，每天薅一點，最後毛衣快織成的時候，被地主頭子給發現了。”
這不是新瓶裝老灑，還是那個老掉牙的梗嗎？
但老太太還是配合着說，“怎麼給發現的？”
糖糖故意提示醒地瞪了一眼牧羨之，撇撇嘴說，“他傻呀，只薅一隻羊身上的毛，最後都把這隻羊給薅禿嚕嘍，羊天天打着哆嗦在地主面前叫喚，能不被發現嗎？”
這話，怎麼有點罵人的意思？
牧羨之看看手裏的提拉米蘇，想了想，糖糖這到底是在暗示他什麼？
這時老太太終於忍不住了，笑說，“羨之啊，那些糕點喫多了會膩的，你到也換家店，換個食物，別總瞅着這一種食物送啊！”
牧羨之恍然大悟，就說這幾天怎麼提着提拉米蘇，糖糖都是興致缺缺的樣子，原來是喫膩了。
心想，今天這是又被小丫頭給整了，他怎麼現在覺得一點都威風不起來呢？
他走到涼涼身邊，故意大聲說，“涼涼，明天爹地和媽咪帶你去玩最大的遊樂場好不好？”
“好啊……”
糖糖用餘光睨了一眼牧羨之，還倔着不吭氣，只是幫老太太錘腿。
這時牧羨之又說，“然後，爹地帶你去熱帶小島野營，我們一起體驗叢林生活好不好？爹地帳篷都買好了。”
“太好了，爹地，我早就盼着來這麼一次旅行了……糖糖，你會一起去嗎？”
“不去！我纔不要住在森林裏當野人。”
涼涼朝着牧羨之擠了擠眼睛，然後故意說，“到時候，爹地帶我們去潛水吧，以前，總是在游泳館裏玩，還從來沒有真的在大海里潛過水。如果擔心有危險，我們就帶着顧耀叔叔也去，你們兩個大人保護我們，總沒有問題。”
“誰們啊？糖糖不去……”
“那還有媽咪啊，媽咪雖然不太喜歡游泳，但我說一聲，她總是肯買這個面子的。”
這時候，糖糖憋不住了，氣哼哼地瞪着這一唱一和地父子說，“你們兩想幹嘛？想孤立我啊！不就是去潛水嗎，有什麼了不起，你們走了，我就跟爺爺奶奶在一起，我們天天喫好喫的。”
“糖糖，你再喫就真成胖子了，你不怕那些跳舞的小朋友笑你胖嗎？”
“涼涼，閉上你的烏鴉嘴！”
“那就一起去吧，游泳可是對身體很好的，我們去了一起看看海洋裏的生物，那可比在電視裏看有趣多了！”涼涼跑過去，懇求糖糖。
糖糖一副勉爲其難的樣子，撇了撇嘴說，“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