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進門,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再看老爺子的臉色,恐怕今天這件事情不容易就這麼輕易解決。
她回頭看着牧羨之,卻見他沉默不語,似乎早就料定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秦姝想到昨天晚上,他跟她說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處理,是不是就是指這件呢?
他眉目雖然微沉,但鎮定自如,有如遠山般巋然不動。筆挺的身姿,依舊給人以無限的踏實,秦姝心裏漸漸鎮定下來。
禪宗常言,靜則生定,定則生慧,牧羨之這種遇到事情從來不慌不亂,大概就是這樣的境界,想着,不覺間心裏對牧羨之又多了一分情感。
這時,老爺子發話了,語氣沉着,“江柔,牧家有牧家的規矩,就算你拿着羨風的信息,也不能說明什麼!
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許你們母子進牧家的門,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江柔眸光猛得一厲,她嘴角露出陰險的笑,在秦姝看來,這就是魚死網破的前兆,果然,江柔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沒有沾上的土的膝蓋,“老爺子,我跪在這裏懇求你,你都不肯答應,那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你們牧家,欺負我們這孤兒寡母,我也無處討說法!
老爺子以死相逼,我也就拿命來做籌,今天如果你們不讓我們母子進這個門,給我們一個名份,那我就死在你們牧家!我到要看看,你們牧家這銅牆鐵壁,我用這頭顱撞開撞不開……”
江柔發狠,眸光卻哀慼地朝向牧守仁的方向,她心裏明白,如今牧守仁殘年歸來,獨子已經被牧晉鄴送進了監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恢復自由。而牧辰,又是不成器的,常年在外浪蕩,這種時候,就算牧守仁想要討回家業,恐怕雙肩也無力擔起牧氏集團的運作,這時候,牧野就是牧守仁最後的棋子了。
她眼見牧守仁不動聲色,突然轉身,朝向最近的牆壁撞過去,眼見,就要血濺當場,秦姝眼疾手快,扯了一把,但江柔的頭還是重重地撞到了牆壁,額頭滲血,當場暈了過去。
這時,牧守仁站了起來,關切地望了一眼。
他轉頭,略有些踟躕地對牧晉鄴說,“我看,要不就先答應他們,讓他們母子有個着落,用回牧家做個幌子,給他們外面買套房,安置安置,也讓羨風在監獄裏好好服刑,別總牽掛這外面的事情。”
“大哥,這女人心思不純,做事又太狠,她進了牧家恐怕牧家不會有一天的寧日。這麼多年,我這雙眼睛看人還從來沒有看錯過。”
“你就當,給大哥一個面子,這樣,以後江柔母子這邊如果有什麼事情,我來擔着,好歹也是牧家子孫!
現在,你這邊只有羨之,兩個孫子還年幼;我這邊,也只有牧辰,但他也不懂公司業務上的事情,我看,牧野正當年,我們作爲長輩拉他一把,讓他走個正途。
牧守仁說話溫潤、緩慢,但秦姝和牧羨之都聽得出來,這字字如針,都在提醒牧晉鄴要給他留一脈後人,且不能再給他毀了。
牧晉鄴氣得臉色煞白,向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老爺子,此時,手捂着心臟嘴脣發抖地說,“罷罷罷,以後江柔母子的事情我不管了,羨風是我給誤了,這牧野,你該怎麼培養就怎麼培養,如果有朝一日,他能擔大任,這牧氏集團……也是他的。”
秦姝一驚,這也太草率了。
懷裏的江柔還在昏迷之中,但秦姝已經感覺得到,牧家又要經歷另一場風雨,這時,牧守仁讓傭人給家庭醫生殷曾打了電話,一副牧家家主自居的樣子,秦姝心裏憂心忡忡,再看老爺子,已經起身往樓上走去。
牧家一旦易主,由牧守仁當家,牧羨之就無力迴天。
手裏的權力恐怕也會一點點喪失,到不是她擔憂牧羨之失去牧氏集團這個總裁一職,而是擔心,牧晉鄴費勁辛苦打來的天下,恐怕要被毀於一旦。
她回頭看牧羨之,牧羨之依舊沉默,他今天似乎鐵定了心要任由事態發展,這時,牧野恰巧進來,看到牧守仁立刻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然後喊了一聲,“爺爺!”
一切都塵埃落定,事情已定,再患得患失也已經是無用功,秦姝對地上跪着的牧野說了一聲,“還不過來,照顧好自己的母親!”
牧野回頭,眼裏突然閃過一道陰險至極的笑,嘴角略帶玩味地衝着秦姝眨動右眼,聲音依舊陰險而邪魅,“小嬸嬸,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可得好好照顧我這個不懂事的侄子,有事,我會隨時都向小嬸嬸請教。”
秦姝頓時頭皮發麻,縱然,她記不起曾經跟這個牧野打過交道,但不難想象,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
她轉身對牧羨之說,“羨之,走吧,我們上午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牧羨之此時臉色極差,全身上下都散發着至寒至戾的威壓,他轉頭,用警告的眼神冷冷地看了一眼牧野,然後轉身,牽着秦姝的手一起走出了客廳。
直到牧羨之開着車子,載着秦姝離開了牧家老宅,他依舊是沉默,秦姝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回頭對牧羨之說道,“江柔母子,分明是心懷禍胎,老爺子爲什麼就這麼輕易地同意了?他難道不知道,這會給牧家帶來多大的災難?”
“剛纔,讓你難受了吧,牧野……”
“羨之,我想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說實話,我看到牧野就……就想逃走,以後我們可不可以不回老宅,回玉龍灣的公寓?”
牧羨之臉色已經不像剛剛那麼難看,回頭看一眼秦姝,然後緩緩道,“如果剛剛,老爺子不同意江柔進牧家,就不止是江柔撒潑撞牆了……牧野必然會拿着小杰的身世說事,到時候,連小杰都要成爲這件事情的犧牲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