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回頭,腳下就是萬丈深淵,陽光真好啊,只是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享受到這樣的陽光了。
權琛在另一頭,神色裏依舊帶着一種病態的疲倦,他愧疚地看着秦姝,“對不起,連累你了!”
“權琛,你別這麼說,即便沒有你,他們也會利用別的來威脅我跟牧羨之。”
“小姝,以後恐怕再不能保護你了!”
權琛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帶着一度的哽咽,在風裏,秦姝再次淚溼眼眶,她想說,那以後就換我來保護你。
可是現在這種情形,她就算再自信,也不敢輕易許諾。
風,吹在山谷,成千上萬的樹木發出一種嗚咽,像是在唱一首送別,在那一刻,秦姝極目四望,心口間滾燙的那顆心竟然滿滿都是牧羨之。
想到初見他時,他冷峻的容顏;想到後來她跟權琛同住在一幢公寓,牧羨之站在陽臺時那深沉一瞥;想到她失憶,牧羨之坐在她對面與她輕聲慢語,回憶過往時那種深情。
秦姝含淚苦笑,原來,人生終不能圓滿。
她費盡心力,最後卻也得接受這樣的結局,她突然不想讓牧羨之再來救她了,就這樣就挺好。
在最美的時刻分別,讓牧羨之此一生都記着她。
好像有點自私!
但是她都要死了,自私一點又有什麼大不了?
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他身上的白襯衫被風吹鼓,他身上那種淡然、篤定、自信的氣息剎那間佈滿了四周。
開森看到牧羨之那一瞬間,愣住了,四眸相對,兩個容顏有幾分相似的人就這樣靜靜而對,直到牧羨之走到十幾米處,停下來,對開森說了一句,“牧辰,我以爲兩年不見,你會長多大的本事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秦姝一驚,牧羨之你這個笨蛋,你竟然要激怒牧辰,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難道,你真的想此後經年,這一天就是我們三個人的祭日啊!
剛剛心中泛起的濤天喜悅瞬時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秦姝無奈地看着牧羨之,心想,一會跳下去怎麼死比較沒有痛苦。
也許是上次清嵐山的事情,讓秦姝心裏始終有陰影,她腦海裏不停放映着墜落時那種失重的感覺,心裏被恐懼塞滿。
開森沒想到牧羨之這麼快就猜到了他是牧辰,想想,從頭到尾他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天衣無縫,那牧羨之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不過,現在都沒關係了,反正今天,這裏就是牧羨之的墓地。
“牧羨之,我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牧辰了,你再怎麼激我,我也不會生氣!你看看我身後,你最喜歡的女人……還有你女人最在意的男人都被我綁了,現在,想必你心裏惱羞成怒了吧!
你聽着,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帶着權琛跳下去,讓秦姝活。
要麼,就你帶着秦姝跳下去,讓權琛活着。
風裏,秦姝和權琛在T型木架上來回起伏,秦姝的臉色很難看,這讓牧羨之心疼不已,另一端的權琛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權琛了。
他突然明白了秦姝非來不可的那份感情,心裏更加堅定,只看着牧辰說道,“一個人,活在世上,不能做自己,有如喪家之犬四處躲藏……如果我沒有猜錯,逢年過節的時候恐怕更難過,更孤單,更憤恨吧!
你恨老天不公,讓我做了牧氏集團的總裁;
你恨牧家所有的人,恨他們讓你顛沛流離;
你是不是有時候還會恨自己的父母,是他們讓你變成這樣,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好好生活,四處要受到別人的指責和嘲諷?”
一直有些自責的權琛此時也睜開了眼睛,他突然明白了牧羨之的用意,他這是要心理上擊垮牧辰?
可是擊垮之後呢?
一旦牧辰心理奔潰,恐怕會做出喪心病狂的事情,難道,牧羨之已經做好了營救他們的準備?
權琛遠遠注視着牧羨之,感覺牧羨之還是從前那個鎮定,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牧羨之,他回頭看着秦姝,分明看到她眼裏那份沒有距離,親密無間的信任與流露出來的依賴委屈,權琛心裏沉甸甸的。
聽到牧羨之這些話,牧辰漆黑的眸子裏突然迸出更強烈的恨意,他冷笑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現在我就算沒有牧家,照樣是人上人的生活……沒有你牧羨之,我依舊可以救我的父母出來。
我會奪回牧家,讓你也嚐嚐這種喪家犬的滋味,到時候,你會比我更慘,更痛,更無助。”
“對,的確是人上人,每天像是一隻老鼠一樣活在暗處……現在那些警察四處追捕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以爲,以後你還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個國家或者華國?”牧羨之嘴角的譏笑十分明顯,這更加激怒了牧辰,站在山頂,他有如一隻惡狼憤怒咆哮,“牧羨之,你別惹我,信不信,我現在就會讓秦姝和權琛在你面前死去,我先殺了他們,再把他們丟下懸崖。”
牧羨之沉吟片刻,擡頭對牧辰說,“你殺了秦姝,我今生今世都會疼痛,但我依舊能爲了我的孩子……爲了我的家人活下去,你呢?
你現在想象一下,如果我死了,秦姝和權琛也死了,你覺得你會在這個世界得到什麼?你會得到牧家人的原諒?還是能得到牧氏集團員工的認可?
或者,你還有妻兒可以牽掛?
你什麼都得不到,連這風都會嘲笑你,嘲笑你這輩子都成爲一個十惡不赦地惡魔,再不能回頭。”
這些話,句句戳到了牧辰的痛處,他甚至有點忘記了自己的初衷,他復仇的意義是什麼,復仇之後他又要怎麼做,他好像的確從來都沒有好好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