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宋茹，語氣含着不悅，“自己的事情都沒有處理乾淨，別在這裏指責我，在我眼裏，你也不過就是二哥的一個合夥人……”
“你……”宋茹萬萬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家風嚴謹，個個都守規矩的人，老太太一不在就面目全非。
她心頭一梗，語氣放軟，平時心機十足的眸子裏有幾分酸澀，“不管怎麼說，你們是親兄弟，現在你二哥被抓，你應該想想辦法不是？”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負責，誰讓他那麼心狠心辣……早就說過，不讓他做事太出格。這次他招惹了牧羨之，只能是後果自負。
二嫂，我念你有兩個孩子不容易，我勸你還是帶着孩子先回孃家避避，這邊的事情我來斡旋。”陸成軒的話，讓宋茹後背泛起森森涼意。
她下意識地感覺到，她的丈夫如今這樣，與陸成軒脫不了干係。
看着陸成軒揚長而去，宋茹側坐在沙發上，唉聲嘆氣，這時一直沉默的孟雨走過來，有些同情地看着宋茹，“二嫂，不是我說你，你平時也太飛揚跋扈！你就不該惹陸雲依，更不該惹那個秦姝……你自己先出事不說，這還連累了丈夫。
我們估計也要受牽累了，你瞧瞧你這事做的，真是得不償失。”
這句話，哪是寬慰，分明是堵心，宋茹氣得眼睛直眨。她想到之前秦姝給她的提醒，想到後來被秦姝算計，直接被自己二十年讓丈夫嫌棄。
她心裏堵得跟什麼似的，要不是孟雨在身邊，她真恨不能捶胸頓足。
警察局裏，在審訊室裏，陸成明一直保持緘默。
他對錄音裏阿進的話跟劉喬玉身邊那個老太太的錄音表示並不清楚，他只想等自己的律師來，這時，門開了。
他擡起頭，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進來，他揹着光，看不清的容顏裏滿含着一種迫人的氣勢，人一進來，審訊室裏已經是一片低壓。
“牧……牧羨之！”陸成明心裏一陣瑟縮，他把手握成了拳頭放在腿上，以剋制自己的緊張。
牧羨之神色淡然，拉開一把椅子，他朝着旁邊的審訊人員看了一眼，“讓我跟他談談！”
“好，牧先生！”審訊人員很恭敬，轉身離開了審訊室。
陸成明想抗議，已經來不及。
他繼續低頭保持自己的沉默，牧羨之緩緩開口，“秦姝是我的妻子，她現在懷孕了，不到三個月，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做父親……”
“牧羨之，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你的家事，我並不關心……”陸成明轉頭，他心裏堅信，自己的弟弟一定會想辦法救他，也一定會安排律師來。
這時，牧羨之十指交握，深邃的眉眼裏掩飾不住的對面前這個毫無人性的男人的厭惡，但爲了陸家，也是爲了許東，他忍住了。
“陸成明，你也做過父親……第一次握着孩子柔嫩的小手，想必你也感嘆過生命的奇蹟。老太太含辛茹苦，想大你們四個孩子……大約是她受盡了苦楚，所以想讓你們安享榮華。
在遭受了第三者插足這樣的事情後，她依不離不棄想育你們四個，你有沒有想過，這需要多大的勇氣？”牧羨之話說到這，他拿出手機遞給了陸成明，“這是你們的媽媽，從小到大爲你們做的衣服和鞋子，因爲你們需要挨個穿，所以她一直保留下來。”
陸成明並不情願地接過手機，只一眼，他突然鎮定如山的心就崩潰了。
圖片裏，是他們從一歲到十幾歲穿的鞋子的衣服，儘管破舊，顏色淺淡，但上面的補丁，針腳，卻是那麼幹淨整潔。
有的補丁是小老虎，有的補丁是顆星星。
記憶裏，母親總愛收拾碎布，原來就是爲了這些補丁，陸成明突然心如刀絞，母親爲了他們四個能活下來，殫盡竭慮，用盡了智慧。
可是他們小時候抱怨衣服舊，不願意穿哥哥穿過的，非要新衣服。
突然間，陸成明眼淚橫流，崩潰不已，他雙手抱着頭，爲了抑制痛苦身體不停地搖晃，喉嚨處像是拴了什麼，一個勁地下墜。
本來，牧羨之回到醫院，把證據交給警察後就不願意再插手陸家的事情，可是，照顧秦姝的那個老傭人突然要帶他去一個地方。
老太太曾經住過的舊房子，巴掌大的地方，依舊乾淨整潔。
只是地上堆着幾個大箱子，打開後，就是這些小衣服小鞋子，那個傭人說，老太太捨不得丟，說那是他們陸家的根，誰都不能忘記曾經。
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什麼事情能觸動牧羨之的神經，可是那一刻，他覺得有必要替老太太做這麼一件事情。
看到陸成明慟哭，牧羨之收回手機，平靜無波地說，“老太太之所以想讓你們大哥擔着公司，讓你們坐享分紅，一來是擔心你們會爭權奪利，二來是你們的大哥從小有擔當，十七歲開始就跟着她做工，她瞭解他，知道他。
即便將來生活再不堪，你們的大哥都不會傷害你們，不會置你們於不顧。
這也是她爲什麼，願意把公司交給你大哥的原因，儘管他也是那麼混蛋……”牧羨之這話，是替陸雲依說的。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陸成明聲音低啞，痛不欲生，他幾乎無顏面對坐在對面的牧羨之，更無顏面對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兄長。
往事歷歷在目，每逢過年過節，好喫的都是他們三個平分。
母親和哥哥永遠在幹活，劈不完的柴，挑不完的水，還有縫不完的破衣服。
這一刻他才知道，大哥在他們的生命裏充當了父親的角色，儘管，這個角色有點不着調，苦盡甘來後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但大哥依舊是大哥。
牧羨之看他這樣，知道時機已經到了。
他本來想問問他們爲什麼要傷害秦姝，替秦姝出口氣，但現在一點必要也沒有，他從來不打落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