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東躲西躲來到蓬萊島大門口的時候,二人面上都覆了一層厚厚的面紗。
蓬萊島的看門弟子見其行爲頗爲詭異,不自覺就提高了警惕。一臉倨傲向他們問到:“來者可是蓬萊人?”
文錦煥更加背緊了拓跋蝶,道:“兄臺給我們個方便,幫我們前去向南宮島主通傳一下。”
那看門弟子最不喜的就是這樣的人:舉止打扮甚是可疑,還故作高深連個名頭都不報,只是求他前去通達一下,完全不考慮他的感受。
若是但凡過來個來歷不明的人他就去通達一下,且不說他跑腿早就跑乏了,連島主都會聽倦了。
那看門弟子還是一臉倨傲,無視他們二人的存在,任憑他們二人在門外候着。
拓跋蝶在外奔逃多年,早就學會了看人臉色,自然也知道這看門弟子的心思。
拓跋蝶指指文錦煥的腰包,示意他拿出些錢財去示示好,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看門弟子收了錢,也就不再追問他們的名姓,便真的幫其通報了。
出門在外,誰都不要太清高,這基本的規矩還是要懂得的。
你若是想要讓別人予你方便,就得先拿出誠意來,拓跋蝶對此早就心如明鏡了。
那守門弟子對南宮翊描述二人,描述得簡直天花亂墜,險些讓南宮翊以爲自己島中來了什麼世外高人。急急出來相見,見到是這樣兩個人,不知是否失望。
文錦煥終於等到了自己的姨父,這樣,他覺得祕密進入蓬萊島就基本沒問題了。
他眼神示意南宮翊,指一指腰間的長劍。
不知爲何,南宮翊的面容頗爲疲憊,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了長劍上鑄劍山莊的標誌。
南宮翊再仔細看這位身着月白長衫的少年,這人雖然蒙着面,卻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如今這二人行爲這般隱匿,想必是遇上了什麼難事,而且需要他的幫助。
南宮翊見二人與南宮佩嵐年齡相仿,不自覺就油然而生一種惻隱之情。
故而,南宮翊親將二人迎進去,將其帶到一間不常待客的房內。
南宮翊一邊提防着他二人,一邊擦上一把臉,好讓自己精神些。
終於,他拿出萬分威嚴的態度,道:“我已將二位請了進來,二位也可以以真面目示人了吧!”
文錦煥實在沒有想到南宮翊已經糊塗到這種程度了,直到現在還沒認出他來,這才環顧一番四周,確定安全後才摘下了面紗,略帶不滿道:“姨父,我是錦煥啊,您這都沒認出來嗎?”
見到這少年的真容,南宮翊才猛然一敲腦袋,恍然大悟道:“真沒想到,竟然是錦煥來了,姨父真是老糊塗了!不過,你爲何不直接讓看門弟子報上你的名姓呢!”
聽到這話,拓跋蝶心中略微警惕起來,他覺得南宮翊今日很是奇怪。
南宮翊如此遲鈍才認出文錦煥,就已經很反常了,而且,文錦煥帶着自己從北疆軍營跑出來時,本就嚴重觸犯了鎮北大將軍夏棋,這事還是在江湖早就傳得轟轟烈烈的,江朋已經讓天下都誤以爲她和文錦煥逃回了天蠍門,如今她和文錦煥卻出現在九天蓬萊島,什麼目的,他堂堂蓬萊島主,也應該能夠猜出一二了。
文錦煥卻沒有想這般多,直接提醒南宮翊自己正在逃亡,鎮北軍正在抓捕他們二人,懇請姨父一定幫其隱匿身份。
事情都說清楚後,南宮翊才完全理解,並答應幫其隱匿行跡,也承諾不會走漏半點風聲,請他們二人儘管放心。
文錦煥也說明了他帶拓跋蝶來九天蓬萊島更重要的目的,請南宮翊將有關瘟疫的情報都能給他們看上一看,南宮翊也立刻爽快答應了。
從始至終,拓跋蝶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仔細觀察着南宮翊的面色。
南宮翊言他要出門,好爲他們二人準備些飯食接風洗塵。
這時候,拓跋蝶卻是將臉上面紗摘去,冷聲道:“南宮島主,我見你面色不太好哇。”
此時,南宮翊終於見到這位苗蠻聖女的真容,他深知苗蠻聖女遠超常人的醫毒天賦,既然拓跋蝶說他面色不好,那肯定就是面色不好了,他歉疚一笑,道:“許是近幾日憂心四方瘟疫一事,略有疲倦吧!”
拓跋蝶卻是依舊不依不饒:“可我看您,不像是疲倦的面相,而是染疾的面相。”
待南宮翊走遠,拓跋蝶問文錦煥:“你就不覺得南宮島主很奇怪嗎?”
文錦煥搖搖頭,以爲是拓跋蝶長途奔波,神經太過敏感了,安慰她道:“南宮島主是我的親姨父,是嵐兒的親生父親,你就別瞎想啦!”
拓跋蝶低聲言道:“但願如此,不過還是萬事小心爲妙。”
不一會兒,南宮翊果然回來,請他們移步藏書閣一覽四方瘟病情報。
拓跋蝶再看南宮翊,還是很精神的樣子,不過她能看出來,南宮翊的真正的精神已經萎靡不振,這精神飽滿的樣子都是強裝出來的。
行至藏書閣,拓跋蝶又立刻投入了對瘟病情報的研究中。這情報中記錄了所有因疫病而死和依舊活着的所有染病者的消息,這些人被按照門派分類記載在不同的冊子裏,就連已經被焚燬的冥暮城也記錄在案,是相當詳細的。
九天蓬萊島不愧是中原醫藥世家!這一趟真是來對了,拓跋蝶這樣想着。
她一卷又一卷地翻閱着,手上臉上沾染上片片墨跡也毫無察覺,直到日落西沉,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灑在她身上。
這時候,拓跋蝶才擡起頭,卻依舊緊鎖着眉頭。
又忙活許久,還是一無所獲,情報中的這些人完全沒有共同點,男女老少青壯年都有,而且,這疫病的傳播也完全沒有規律,一人染了病,與其親密之人會有染病,但也有不染病的,而且即便所有染病人都被集中在一處了,與其餘任何人都沒有接觸了,可其餘人還是有染病的症狀。
根本防不勝防,不知道如何會被別人傳染上病,也不知道如何隔離就不會阻斷病的傳播,這樣,就更別說研製出解藥來了。
拓跋蝶揉一揉痠痛的雙眼,下定了要隨南宮翊去疫區一探究竟的決心。
晚間,文錦煥給她端來一盤新鮮瓜果,拓跋蝶喫着,很甜,卻還是無法感到任何歡喜。
終於,她再次提到:“文錦煥,明日南宮島主要去疫區,你也帶我去吧!我保證我會注意好自己。”
文錦煥不解道:“爲什麼非要去呢?你想知道什麼,吩咐別人去替你不就好了?江朋說,你是武林的希望,不能出了半點問題。蝶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慢慢來,不要着急。”
這次,拓跋蝶沒有同他吵,也沒有同他鬧,而是有一說一:“文錦煥,你不是不知道,這瘟病已經到了多麼要緊的地步,江朋他以整個天蠍門爲代價救出了我,爲的就是讓我能來武林治病救人。
你若是我,承擔着這樣重的情誼,又怎麼能心安理得一心顧念自己的安危而蟄居不出。我不願做低人一等的人,更不願做高人一等的人,我只是想盡我的全力,去完成我的任務,我只想自己真的是一個有用之人。
一直待在這安全地帶無所作爲,是我最不情願的事。文錦煥,你明白嗎?其實,一直是你誤解了江朋的意思,他要的不是我安然無恙,而是要我盡全力來幫助他助江湖挺過這一關。”
聽到這裏,文錦煥也無法再反駁什麼了。
其實,他從來沒有誤解過江朋的意思,他知道江朋的目的就是想讓拓跋蝶不惜一切代價把武林救活,起碼得讓武林挺過瘟疫這一關,否則,江朋的這局棋就全亂了。
只是,他有他自己的心思,他好不容易遇到能讓自己心動的女孩子,而拓跋蝶也好不容易喜歡上了他,揹着拓跋蝶行走天涯的這段時光太過美好,他萬分害怕自己會失去這美好。
所以,他纔不想要拓跋蝶去那些險惡之地,哪怕武林多死些人,瘟疫最後能解除了不就好嗎?爲什麼不能將拓跋蝶的風險降到最低呢?
但是如今他也必須承認,他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他的朋友們也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他心愛的女孩兒也依然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他受不了成爲無用之人的處境,拓跋蝶也一樣受不了,她寧願冒着生命的風險去疫區,也不願意碌碌無爲地活着。
文錦煥點頭同意了,他會同她一起去。
南宮翊那邊也允准了,他見拓跋蝶腿腳不方便,還特意加了幾個蓬萊弟子一同去附近的疫區,出現任何情況好照應一下。
拓跋蝶沒有拒絕,她知道自己確實需要這種幫助。